“你这厮,这什么意思,想贿赂我吗?”面对领头的商贾,递上的一小串铜钱,队长大声呵斥道。
“在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天气炎热,诸位弟兄如此辛苦,这点钱,也就让各位买点茶水解渴罢了……”商贾一脸恭维的笑容,熟络的表情。
“官府的禁令,你不知道,某家却知!你如此殷勤,我却要查一查,你带的什么货物!”队长似乎不吃这一套,走到驮马车背后,然后熟练地将那小串铜钱,收入袖子中。
“都是些土货、皮货,贩往长安去卖!”商人的语气中陪着小心。
没过一会儿,队长的声音响起:“没问题,放行!”
就如那乡兵队长所猜测的一般,过境的骑队,乃是大汉西南都部署向训,随行的,除了两队护卫的骑兵之外,便是包括高怀德在内的一干西南高级将校了。
“都帅,歇会儿吧,再跑下去,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鄠县,沣水西岸,一行人勒马而止,高怀德劝道。
因关中蜀乱,向训亲自安排维稳,下军巡视,得到天子召见的制文时,已巡到兴元府去了。但是,天子之召,不敢怠慢,连忙急赶东来谒驾,并通知各高级将领。
一路驰来,诸人都不免疲惫,闻劝,向训说道:“总不当,让陛下久候啊!”
不过见众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向训也就缓了缓,说:“左右已至沣水,轻骑可渡,那便歇歇,喝点水!”
“是!”
一干人,走至水岸林荫下,稍作纳凉快。指了指股间,向训苦笑道:“许久没有如此急行赶道了,这腿间髀肉,都有些熬不住啊!”
高怀德意有所指地应道:“自秦凤大战后,上下也休整一年半载了……”
“看来藏用,是建功心切啊!”向训不由一笑:“此番谒君,或可向陛下请战!”
“说起来,有整整四年,没见过陛下了!”望着炎阳光下金灿灿的沣水河,向训有些感慨,目光之中,不免增添几分沉凝。
出边领军,手握重权,固然显赫,威势凛凛,但随着年头的增长,这顾虑也是跟着增加,远不如当初在东京担任禁军大将、皇城守备的轻松自在。
大汉边军,重兵集结处,一为河北,二为西南,而相较于河北,西南这边,因备战灭蜀之故,自主性要大得多,同样的,向训手中的权力,也要重得多。
虽然有军政分离,各司其职这一说,但是,地方的官吏们,平日里对于这西南都帅,又岂能不给些面子。
这两年,地位、权力愈重,向训心头的忐忑也渐深,行事也越加谨慎小心,不敢有所逾越。当然,有忧患意识,知道敬畏,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对他这种边境部署、大军主帅来说。
日晡时分,太阳西垂,所释放出的光芒,已然不那么炽烈。雍王府内,一阵热闹,庭前院后,以向训为首的一干西南将帅,都卸甲脱衣,在宫侍的伺候下淋浴净身。没错,边将之来,刘承祐亲自吩咐,让宫人侍候,给他们洗尘解暑。
经过日晒的井水,浇在身上,畅快淋漓,洗去的,不只是一身的汗臭,还有一路的疲惫。
“去给我打点冷水来!”慕容承泰光着膀子,站在阳光下,忍不住叫道。
在旁的仆侍,小心地禀道:“陛下有吩咐,冷水伤身,不当与诸位将军使用,不过,小的们已然准备好了冰饮,待沐浴之后,尽可享用!”
听其言,边将们不由道:“没曾想,天子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夕阳之至,洗尽尘土汗臭,换上天子所赐夏衣的将帅们,这才齐整进入花园,一齐向刘承祐行礼。场面显得不那严肃,刘承祐惬意地坐在一方石凳上,草坪上准备好了矮扎,态度亲和地示意众将落座。
“如何?对朕的招待,可还满意?”刘承祐扫了眼面前整整齐齐的十几名西南边军将帅。
闻问,向训主动说道:“陛下,臣等奉召之后,疾驰而来,长安暑气旺盛,对臣等而言,没有比几桶浴汤,几杯冰饮,更痛快的了!”
听其回答,刘承祐看着向训,笑道:“你们不觉简陋便好!若不是因为华清宫年久失修,衰败萧条,朕定然请你们去那华清池泡一泡!”
“臣等一身汗臭,只怕脏了皇家清池!”向训谦卑道。
“星民此言差矣!”刘承祐摆摆手:“诸君不避辛苦,为国征战戍边,即便真有华清之奢靡,却也难配诸君之功劳!”
“陛下言重了!”
看着向训,正值壮年,比起往前,胡子稠密了许多,刘承祐指着在场诸将道:“在座的将军们,有些熟面孔,也有些朕不认识,星民,不给朕介绍介绍?”
第111章 暂息伐蜀之心
受命,向训赶忙起身,见其状,刘承祐立刻伸手示意:“不必起身,坐着说即可!”
又看向其他人,刘承祐脸上堆砌着笑容:“在座诸位,朕或有认识者,但想来,多少有些耳闻。你们都是大汉的忠臣勇将,朕素来惦念,今日前来长安,也是朕的座上贵宾,都不必拘束!”
“谢陛下!”向训带头,恭敬道。
不管天子话里,究竟有几分感情发自肺腑,但经他那么一说,气氛确实是放松了不少,尤其是与刘承祐相识的人。
向训这边,则开始向刘承祐介绍起来,语调轻快,指着一名形貌倜傥的中年将领,说道:“这是南郑兵马都指挥使王仁赡,负责汉中驻军事宜!”
王仁赡起身行礼,刘承祐伸手示意,笑吟吟地道:“这几年,朕屡次听说王将军的大名。乾祐五年孤军守散关,牢不可催,东河村济师破敌,大败蜀军。乾祐七年,秦凤大战,先锋击破黄牛八寨。声名在外啊,当初刘公(刘词)向朕举荐贤才,就曾提到你,果不堕其名,真良将啊!”
听天子细数自己的功绩,并且评价颇高,王仁赡意外之余,也是喜从心来,咧嘴笑应道:“陛下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
向训又指向王仁赡身旁另外一个面容清瘦的将领,说:“这是怀德军都指挥使李彦!”
“李将军的风采,朕亦有闻之,从军二十余载,振奋于卒伍,意志强悍,作风硬朗,抵御契丹,平定党项虏乱,累有功勋,开国以来,剿贼平叛,备守西陲,从无惫怠。药公(药元福)在朕面前,对你多加褒美,评价很高,说你厚重正直,战场之上,同袍可以性命后背相托……”刘承祐脸上笑意不减,夸奖道。
“多谢陛下夸奖!”李彦也是头一次面君,清癯的面容间,也不禁流露出笑容,只是稍微有些矜持,仍有些放不开,但心情的愉悦,从其神态间可窥一二。
“……”
基本上,向训每介绍一人,刘承祐都能说出花来,都是些令人高兴的好话,履历功绩,悉在帝心。即便不熟悉的,也温和地勉励一番。一番介绍下来,天子与西南边将们的关系,不知觉间,便拉近了许多。
“这是怀德军副使韩继勋!”向训又指着一名身体紧绷着的老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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