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西绕到驾驶座去,启动引擎,先将空调的温度和风速都调到最大,出风口里呼呼地开始冒着热气。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谈宴西很有些烦躁,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点一支烟。
然而他摸口袋,却只摸到一个空掉的烟盒。
他拧眉将其捏瘪了,颓然地叹了声气,便垂下眼来,看着她。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说让我不要再找你,这事儿我反正没答应你,也算不得我破坏承诺。”
非常具有谈宴西风格的开场。
周弥没出声。
只是敛下目光,等他继续。
他的语气比声音还要涩然:“我从来是个唯结果论的人。活了三十多年,理论和实际结果自洽,形成闭环,反复论证这就是个行之有效的生存法则,我真没那么容易去打破这种惯性。”
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探了探风口,好似要看看这风足不足够暖。
顺便,还往她所在的方向拨了拨。
这动作,也好似是给他自己时间上的缓冲。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接起方才的话。
更冷郁沉涩的声调:“我妈年轻时候,在一个越剧剧团做演员,那时候演出,认识谈振山,我父亲……”
那时谈振山的元配夫人正在住院,癌症晚期。
谈宴西舅舅便撺掇小妹抓住机会,更是自己亲自替她出谋划策。
之后没多久,尹含玉怀上孩子。但究竟怎么怀上的,已然成了各有说辞的悬案。尹含玉的说法是,谈振山那晚喝了酒,强迫了她;而谈振山的说法是,尹含玉自己使了手段,叫计生用品无效。
但终归,珠胎暗结已成定局。
谈振山自然不可能叫自己非意愿之下的,在外头种下的种,毁了他的前程,便恩威并施地叫尹含玉堕胎——那时,这胎已足五月了。
谈宴西舅舅三教九流都有狐朋狗友,想法子搞迂回战术,知道了谈老爷子的夫人,谈宴西奶奶的行踪。
奶奶是信佛之人,谈宴西舅舅便趁着奶奶有次去佛寺烧香,蜇摸到人跟前去,二话不说地哐哐磕头,哭嚎着叫她容小孙子一条性命。
奶奶将他单独叫他一旁去,要听个中缘由。
舅舅拿出B超单子给她看,20周的婴儿四肢都将长全,那是分明可见的,一个“人”的形状。
舅舅声泪俱下,说这么大月份堕胎,那是要用钳子将这胎儿钳碎了再一片片掏出来啊,您也是生育过的人,求您救救我小妹,救救我小外甥。
奶奶一副慈悲心肠,却有雷霆脾气,由不得谈振山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总归,这孩子无论如何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