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凡是有空,老爷子都喊他去下棋,持续了好些年。
因老爷子的这么一丁点偏宠,谈宴西在家里的地位便有质般飞跃,至少再没人敢在明面上那么不加掩饰地轻慢他。
后头,就是十三岁那年,如常对弈,老爷子却冷不丁地点出,他看似圆融,实则有狠厉杀心。
但老爷子却并未因此就冷落他,反替他指了一条路:谈家缺个正经从事商道的人,如今虽是你堂姐和堂姐夫管着这摊事,但我看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堂外甥游手好闲,也志不在此。
后来,谈宴西沿着老爷子指点的这条路,顺理成章考上了北城最好的学府,又去了宾大念MBA,并在顶级投行J.P.Morgan的投资银行和资产管理部门实习。
回来无悬念地接管了堂姐负责那一摊子事——老爷子极力主张的。
他甘为谈家奉献,又闲散王爷的做派,自然渐渐地笼络了不少人心。
更主要,老爷子极为偏宠他,谈家人不见得都看钱财的面子,但一定没人敢不看老爷子的面子。
外人都说,谈家三个孩子,老爷子怕是最宠爱谈三,谈三多行事荒唐,老爷子都能替他打马虎眼。
只有谈宴西知道,“宠爱”和“器重”,完全不同的两个词。
对谈骞北,那才是器重,是要他把这大船的主舵执掌下去,是以严厉规训,由不得他有半点的行差踏错。
但船长孤家寡人的也难成事,谈宴西就是被挑中加以辅佐的副手——随他怎么替谈家钱生钱地无穷尽,也越不过船长的头上;随他怎么声色犬马、无视法度,也对船的航行方向起不到半分影响。
老爷子的宠爱,既是褒奖,也是怀柔。
说白了,谈宴西比谁都更明白自己地位,就谈家一高级的、专属的打工仔。
此时,对局尚不过半,老爷子问了问他手里那城投项目的进展。
谈宴西说:“标书我都亲自盯着呢,您放心。”
老爷子笑说:“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由来,我们谈三都是目的再清晰不过的人。不过,我怕不见得能看见这项目落地。我这跟阎王爷抢命呢,你说我一个快九十的老头,还能抢得几时?”
谈宴西笑说:“咱不贪多的,您先把长命百岁这目标达成了。”
“我随时去了也没什么挂心,你奶奶在地底下等了我这么些年了。谈三啊,我说这话,怕你觉得我这个当爷爷的伪善——兴许你不信,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谈宴西笑笑:“您关心我,我哪有不受用的道理。”
老爷子张眼打量他,手里一子半天不落,“今天,索性就把这话说开了,免得我哪天再厥过去,可就没今天这般运气能抢救得回。”
谈宴西谦逊而预备受教的神色,“您说。”
老爷子说:“那头有你大哥在,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我如何做?我知道你也未见得志在此,你这么聪颖,跟你大哥走同一条道,未见得不比他更有前途。可先不说你大哥容不容得下,就你和你母亲的出身……除了现在这条路不算辱没了你,我想不出别的法子。谈三,不管你信与不信,爷爷是真心替你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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