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她当时未亲眼瞧见这孩子,但是却感知到了。
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有一道目光一直注意这里,那呼吸声一听便是先天不足的。她曾经听人说过,殿前司的副都检点王珅的夫人老蚌生珠得了个幺儿名唤王景。
那孩子一出生便是个药罐子,鲜少显露于人前。
在飞雀案中,殿前司的王珅被下了大狱,最后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大人应当想起来了吧?我生来便先天不足,有心疾在身,用的是汤太医家中祖传的保宁丸,这药所用药材珍贵异常,非寻常人家能负担。”
“三年前,家中遭逢大难。父兄惨死,我因为年幼有疾,同母亲一并被流放三千里。那么远的路程,便是母亲能够走到,我也不能。刚上路我便病得不省人事了。”
“母亲光了身上藏着的最后一点银钱,贿赂了押官,将我放在了竹筏之上,那我顺着水流而去,让我免受这人世之苦。那押官见我年幼,且又瞧着没有几日光景,便照做了。”
王景说着,眼泪婆娑。
他抿了抿嘴唇,将眼睛里的泪水又挡了回去。
兴许是因为先天有疾的缘故,他比常人早慧许多。他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他被放在了冰凉的竹筏之上,随着水流越漂越远,河中激浪打上来,水雾喷溅在了他的脸上,年幼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那是水珠还是他流下的眼泪。
那时候他怎么也不明白。
父亲前两日还兴高采烈的说官家立太子,他可亲眼见证大雍历史,再往前去,祖母刚过完寿宴。
家族繁荣昌盛,他母亲身上最烦恼的事情是那保宁丸太大太苦,用来搭配吃的果干点心品类不够丰富。
就那么陡然一下,大厦倾倒,父亲成了乱臣贼子……
他现在都还记得,母亲跪在河岸边不停的哭着,她身上的枷锁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渐渐地他连押官骂骂咧咧的催促声都听不见了,耳边全是哗啦啦的水声。
“兴许是我命不该绝,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良辰哥哥捡到了我。我当时身上只有那柄玉如意,还有几颗保宁丸,被母亲用针线缝在了我的衣服里。”
“剩下的药吃完了,没有办法良辰哥哥只能离开了漕帮,悄悄带我潜回了汴京城中。”
顾甚微听得有些恍惚,难怪蒋老说褚良辰为了钱什么都做,王景的药钱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我们非亲非故,我就是一个拖油瓶,可是良辰哥哥拼了命的养着我三年,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顾大人,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放他走吗?他是为了我才走了岔路的。”
顾甚微没有直接接王景的话,她将自己装梨膏的锦袋取了下来,塞到了王景手中。
王景感觉手中一沉,他低头看了过去,透过那锦袋口瞧见一颗颗圆滚滚的金黄色的。
他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了下来。
他拿起一颗,却是没有放到自己嘴中,而是塞给了褚良辰。
“去岁冬日,我的病一下子加重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头风声一下紧了起来,有人重提飞雀案。之前三年一直无事,我便放松了警惕,还帮着不少人写过书信。”
“良辰哥哥决定带我离开汴京先避避风头……”
褚良辰听到这里,接过了王景的话头,“要离开这里,就得先治小景,等他情况好一些,然后我们再买上一些保宁丸。于是我去雾伞当掉了小景的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