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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时间久了不方便。

张教头是厚道人,不愿人家年轻娘子为难,于是等伤好以后,就发展出个钓鱼的爱好,每天在外头呆好几个时辰,晒得皮肤黝黑,傍晚带回几条小虾下酒。

张贞娘觉得这么下去不行。老爷子年龄渐大,外头万一出个三长两短,连个救应的人都没有。

“正好隔街有屋出租,我跟家父商量,如今每月也有些余钱,打算将那里租下来,专门劳作。”张贞娘眼中带光,温温柔柔地介绍,“顺便再摆几台提花织机,可以租给邻舍娘子……”

织机是顶顶重要的生产工具。有的简单小巧,每家每户都能置备,放在床边,织点自用的粗布;有的却庞大而精细,高度足占一层楼,需要织工爬上爬下、协作运转。织出来的布,种类和质量都堪称精品,还能施展创意,织出各种复杂的花纹,卖出扶摇直上的价钱。

大型织机成本高,并非家家负担得起。如今时节,除了官方织坊,也有不少民间的纺织作坊,或拥有织机,自行雇佣织工;或将织机出租给临近妇女,算是个原始的规模化纺织工厂。

张贞娘以往都在家纺织,如今有了伙伴,自己眼界也阔了起来,野心勃勃,想要来个自主创业。

阮晓露忍不住问:“刚才就是跟林教头商量这事来着?”

张贞娘脸色微红,过了一会儿,才笑道:“他说,只要泰山和我能过得舒适,让我自己拿主意。”

曾经的她,只知安稳待在后宅,事事让男人顶在前头。历经风雨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

“民间开织坊,需要官府许可。我刚弄明白该如何写那文书,省了请先生的费用。”张贞娘略带骄傲,告诉她,“周娘子和锦儿出去看屋,如果价格合适,就回来跟我商量……”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两人听到重重的脚步声。

迎出去一看,周淑娘和锦儿双双进门,本来温婉贤淑的两个娘子,此时摆着两张臭脸。锦儿更是鼻翼抽搭,快哭了。

“娘子!”锦儿诉苦,“那牙人欺我们两个女流,临时提价,非要每天五百钱!一个小小济州府,敢跟东京城要一个价!——阮娘子,你信吗?”

锦儿看见阮晓露,没心思客气招呼,直接抱怨。

阮晓露噗的一声:“每天五百?那不是每个月十几贯?”

东京城她去过,经济火热,遍地投机,炒房的比比皆是。物价跟地方上相比,极其悬殊,远远超过现代“首都和地级市”的差距。

也就是现在没监管,才能让牙人肆意提价。

小小一个济州府,中介敢要东京城黄金地段的房价,明摆着欺负人家娘子没老公。

林冲走早了。

“本来按市价,一个月一两贯钱就够了。”周淑娘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算账算得清楚,“他们非说,里头的织机金贵,一定要额外收费,但我看那不过是寻常的提花机,也没什么了不起……”

“在东京到处都是。”张贞娘接话,“无妨。等家父钓鱼回来,请他去说。”

几个姑娘围成圈,用尽自己所知的粗鲁言辞,骂了一圈无商不奸。

锦儿忽道:“阮娘子,你嘴皮子利落,不如你先帮我们去说说?”

阮晓露为难。她会讲江湖腔,不会租房讲价啊!

但是万事都有个开头。连张贞娘这种闺秀都赶鸭子上架,去研究个体户开业文书了。她有什么可畏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