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乔怔怔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错乱,呼吸时重时轻——是真的恼了。
冷白如玉的眼尾和耳尖都飞起了薄红,就像一尊清冷自持的神像染上红尘的颜色。
殿下说,他是男人。
她的脑袋里后知后觉地晃过这一夜自己说过的各种胡言乱语,什么深了浅了,快了慢了,受得了受不了……
方才,她好像还问他是不是不行?
颜乔乔只觉五雷轰顶:“……”
他拂袖起身,经过她的身旁,压着嗓音沉声道:“不愿伤你分毫,是好意,是珍重,你可知道!”
说罢,他大步踏向书房门口,带走满室清风。
她动了动唇瓣,目光落在面前的阵图上。
方才,他为她重新整理了一遍阵法知识,由浅入深,排列得明明白白。他见她学得艰难,特意换了个思路,助她打实基础。
他画得专注,于是没有听到庭院中风铃破碎的声音。
“殿下……”她唤他。
他已走到门口。
脚步停下,并未回头。屋外夜风拂动他的广袖,发出清澈至极的猎猎声响。他等她说话。
颜乔乔晃了晃神。
她冤枉,但又没冤枉。
她心悦这个人,心悦他容颜绝世,心悦他人品贵重,心悦他那一身清风朗月的君子风度。两世都心悦。
但她其实根本不了解他,终究还是看轻了他。
否则,前世便不会把趁人之危的韩峥错认成他。今生也不会暗暗期待他假借赵玉堇之名,行不君子之事。
他没冤枉她。
“我失礼了,殿下。”她低低地说,“我是真的想学阵法。”
他沉默片刻,语气平静地回道:“阵图在案桌上,你且自学。”
“好。”
他踏出书房之后,颜乔乔突然发现,春夜的风有些凉。
春日的夜风拂过公良瑾脸颊。
他踏出书房,忽然定住。
只见一孤盏灯卡在光秃秃的树梢间,将毫无生机的光线洒满庭院。
地面上的赤霞株的花枝被她挪动过,摆成笨拙的阵型,是最简易的生灭阵——在她开始浑浑噩噩地点头之前,勉强学进脑子的入门阵法。
他扫过一眼,便能看出这个生涩阵法存在十几处漏洞。
他甚至知道她是因何而出错:咬笔分神一处、眼冒蚊香圈张冠李戴一处、盯着他的喉结走神一处、两个人无意中手指相触之后,他讲得呆板些,她听得迷糊些一处……
纵然如此,她还算是摆出了一个勉强能用的生灭阵。
并且……“灭”位指向的那一处,尘土中躺着一只被切成两半的铜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