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等到她。不知那位嬷嬷现在在哪里(),怕是等闲不敢回京了。自己的父族母族被清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如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独自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真是一出冗长的悲歌啊,茫然四顾,看也看不到头。
小厮等着她做决定,她说算了,回去吧。
马车走到官菜园那一片时,远远看见有人站在胡同口,那身影她认得,是杨稳。
忙叫停车,小厮勒住了马缰,“怎么了,大姑娘?”
如约跳下车,急急朝他走去。他朝她比了比手,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这片官菜园,离西城坊草场不远,那地方产出的草料是专供御马用的,除了奉命看守的小火者,寻常没有人经过。
杨稳看着她,脸上有无尽的酸楚,低声道:“咱们走吧,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别再想报仇的事儿了。”
她心里明白,他是不能看她嫁给余崖岸,不能让她遭受这样的屈辱。他们想做的事没有做成,也许永远都做不成了,人被逼到绝境,没有办法了,就生出逃避的心,以为离开京城,能挣出一条活路。
他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她却有她的打算,惨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以前我躲在金陵,锦衣卫没见过我,或者还能避开他们。如今在厂卫面前露了无数次脸,好多人都认得我们,再想抓住我们,实在易如反掌。与其不明不白死在外面,不如留在京城再拼一回。”
杨稳急道:“余崖岸知道你的底细,他哪能再让你行事!我不惧死,大不了他把我杀了,我只怕他会慢慢折磨你……他竟要娶你,他究竟要干什么!”
如约的心境,现在已经平和了许多,慢慢可以接受未卜的前程了。她对杨稳道:“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不怕。你我心里都明白,如果逃了,恩怨不了了之,会后悔一辈子,那为什么不留下再试一试?我们的仇人不止宫里那个人,还有这鹰犬走狗,你难道忘了吗?”
杨稳的心,诚如被火烧一样煎熬,“我忘不了,可你是姑娘啊,怎么能被他如此侮辱!”
可以打可以杀,人格上的摧残,对他们来说才是灭顶的折磨。
如约却没有改变心意,“细想想,你能出宫来见我,是余崖岸有意放了空子。他这会儿八成在暗处看着,看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呢。”
杨稳何尝不知道,自打上回浴佛节暴露之后,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管控之下。余崖岸并不发作,他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猎杀不是目的,戏弄才是。受监视,被压制,对他来说都可以忍受,但得知如约要被强娶,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算注定失败,也要商量出个对策。
但看她的反应,主张十分明确,杨稳义愤填膺过,渐渐也冷静了几分。
“你还不想放弃,是吗?”
如约点了点头,“我想再试试。”
杨稳凝望她,看她眼里浮着坚毅的光,终于叹了口气,“如果你都想好了,那就照着你的意思去办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都是一无
() 所有的人。转回头想想,也许这个时候临阵退缩了,真的会如她说的那样后悔一辈子。就算保得住性命,活着又为什么呢,谁也不想在懊丧里度过余生,倒不如再拼一拼,看看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如约舒了口气,“你回去吧,在诰敕房好好的。咱们各自保全自己,将来还有联手的时候。”
杨稳勉强仰了下唇角,点头说好。
两下里转身,分道扬镳的样子,很像各奔前程。
远处站在高楼上观望的人,这时才放下了抱胸的双臂。
李镝弩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魏姑娘真跟杨稳跑了,那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抓回来,逼她成亲吗?”
余崖岸唇角噙着冷笑,“不识时务的人,留着干什么?她要是敢跑,就一刀了结了,省得费心替她遮掩。金鱼胡同的案子,也可以结案了。”
李镝弩听完,偏着脑袋咂嘴不已,“还得是大人!快刀斩乱麻,女人是身外之物。”
余崖岸闲闲调开了视线,在他看来,没生孩子的女人是天上的风筝,你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用绞尽脑汁去琢磨。等生了孩子,才算有了牵扯,那个时候放在心上,才是顺理成章的。
派出去的人,仔细盯了魏家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姑娘没有异样的举动,没见过来历不明的人。婚期将要临近的时候,她也跟着办事的嬷嬷出去采买,胭脂、头花、梳篦等,细碎的东西置办了不少,待嫁待得有模有样。
余崖岸放心了,着人往魏家送聘礼,送得很多很周到,不是给魏家面子,是给许家的。许锡纯一门虽然死在他手上,但他很敬重这位老岳丈,既然要娶人家的女儿,就不能太过敷衍。毕竟夫人娶回来,高高抬举她,也是抬举自己。他戎马生涯多年,鳏了多年,忽然要娶亲,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转过天来,这样一个日头毒辣的大好晴天,一清早老爷儿就光芒万丈,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今儿没上值,休了婚假,在家里预备亲迎,试穿喜服。
他母亲在一旁啰嗦着:“忙得什么样儿了,衣裳都不预先试,天晓得合不合身!不合身怎么办,这会儿改还来得及吗?”
余崖岸只是拱着眉,把手穿进袖子里,低头扣上领扣。
身条没怎么变,这几年到处奔走,也没长多余的肉。肩背里合适,腰身也不大不小,他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狠狠拽他的腰封,捆柴禾似的捆住他的腰,又让人好好给他捯饬,边看边评点:“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大了十岁。好好刮干净,再洗把脸,收拾妥当了去接人。留神软语温存,别咋咋呼呼要吃人,吓着人家。”
他被叮嘱得头疼,蹙眉转过身应付,“我知道了,到时候夹着嗓子说话。”
他母亲笑了,“可也别这样,没的让你那些兄弟笑话。”
蛮狠地又把人拽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老大一个儿子,长得那么高,得仰视才能看明白他的脸。可不管他在外面多张狂,名声多不好,对于当娘的来说,都是心里的肝儿,爱到骨子里。
无奈运势不好,先前的媳妇怀着孩子,一尸两命了,这么些年没再娶亲,怕也是伤得不轻。
仔细给他整整衣冠,为娘的还要叮咛两句,“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可要加倍疼惜。平时别对人大呼小叫,夫妻间说话也讲究分寸。你瞪眼,别怪她朝你脸上啐唾沫,到时候红眉毛绿眼睛,过不到一处去。”
余崖岸有点不耐烦,“我又不是头一回娶亲,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您就放心吧。”顿了顿,又觑觑老太太,“她自小没了母亲,娘家也没人给她撑腰,您不会苛待她吧?”
“说的什么话!”于老夫人道,“我是那种势利眼的恶婆母吗?早前你那个媳妇,我也没亏待过她。这个新媳妇儿,让我想起你那没出世的孩子来,可怜的小人儿,吃了好些苦,多招人心疼!”
余崖岸舒展开眉眼,温吞地笑了笑。
真是个魔咒,到了为人夫的位置上,昏头涨脑打算当起好丈夫来了。看来人真不能孤单太久,孤单得久了,遇见个满身长牙的,也当宝贝似的顾惜。这么下去,别不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