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华意有所指地一一看过一帮孩子脚上。
打头那野小子的破烂棉鞋尤其刺眼,又黑又大不合脚不说,还破洞,大拇指头都露外头了,里头连双带补丁的袜子都没穿。
“你说真的?给我们记工分?不骗我们?”
领头的男孩子蜷缩着脚指头,被她明晃晃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大着胆子问道。
“骗你们有肉吃吗?我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坑,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做见证。”
苏元华不以为忤,欣赏男孩子的勇气,掷地有声回道。
男孩子眼珠子骨碌碌转,吸一吸又要冒头的鼻涕,突然朝着那头边干活边看热闹的大人喊:
“三爷爷,你听见了没,她说我们小孩儿干活也给工分,一人仨工分,要是她过后不认账,三爷爷得给我们做主!”
杨三爷老当益壮,挥动嬐仿胳膊的疙瘩肉,闻声洪亮应道:
“我听见了。人家说的是,只要你们不偷懒,和我们大人一副一正地跟着干,干一天就给你们一人记仨工分。我给你们做保,不许她过后不认账,不叫你们吃亏。”
男孩子狡黠一笑,一挥手领着一帮孩子呼啦跑近来,仰着头七嘴八舌问苏元华要他们干啥。
苏元华没有压榨童工的意思,就想拘着他们别乱跑乱传话,就算自掏腰包垫上几十个工分也没啥,权当给孩子发口肉吃,算是参与奖。
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能这么说,得照顾孩子们的自尊心,哄得他们高高兴兴的才美。
于是苏元华认真地给他们按大小个排队,分成三个小组,派下拿小篓子抬土、送水分水喝等简单活计,还特地照顾到每组的性别年龄个头等细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工分这根胡萝卜吊着,别说生产队的驴了,就算是淘天害地的野小子都老实下来,干起活来比大人还卖力气。
当然,他们力气也十分有限,干一会会儿就累。
每到这时,苏元华就会适时给他们换个轻松点的跑腿活计,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也显得没那么枯燥难捱,还能坚持下去不跑开。
旁边干活的大人瞧得有意思,暗夸苏元华治小孩子有一手,就没见这帮皮小子这么老实过。
本来么,大家伙儿一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还不知道个谁?
就那个领头的梁斌,地主家的狗崽子,家里房子财产被没收,大人全被赶到牛棚劳动改造,没两年全熬不住生病走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小崽子东家讨口吃,西家要块布的,糊弄着长到这么大,野得不得了。
也是梁家没做过多少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大家伙也不怎么记恨他家,这才睁只眼闭只眼的任这小崽子满村晃荡,自家孩子跟他屁股后头跑也没硬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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