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看来,也只有四方蛮夷异族才会如此。
但还不及他们上前劝阻,便又听得袁大家冷笑道:
“蛮奴岂配服丧?”
这下,众人便只能噤言。
而萧照临则如遭雷殛,浑身一僵,面色更是唰的一下沉了下来。
——谁都知道,萧照临平生最恨旁人称他为蛮奴。
更别说,这句话还是从袁大家口中说出,那便是比以刃诛心还要狠绝。
谢不为终于忍不住了,他蓦地从萧照临身后站了出来,挡在了萧照临与袁大家之间。
再紧紧握住了萧照临的手,仰首望向了萧照临,言语之中隐有低泣,“景元,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萧照临没有反应。
但不过须臾之后,他整个人竟如灵堂之中随风飘摇的白幡一般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谢不为心中对萧照临的担忧就在这一瞬之间盖过了所有,他便再顾不得什么,当即就牵着萧照临往外走。
待他们迈出灵堂之后,身后哀戚的哭声随即又起。
萧照临忽地停下了脚步,似欲回首,但只一瞬,他便不再有任何的停留。
在此过程之中,谢不为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萧照临的面容,可萧照临除了那一瞬的不知所措之外,便未再有任何的情绪表露。
然而谢不为心中的忧虑却因此更加沉重了起来。
是因他知晓,自袁璋离世之后,萧照临便一直是这么强撑着不露任何情绪,今日又经袁大家的诛心之语,萧照临却还是想就这么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下去。
——萧照临毕竟并非石刻木雕等无心之物,又怎么可能独自承受下这些对寻常人来说,只一件就能彻底溃其精神之事。
可当回到车上,谢不为看着萧照临漠然的神情与涣散的目光,竟也不知该如何宽解萧照临,便只能默默撕下衣袖边缘,为萧照临重新束发。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陪在萧照临身侧。
直到袁府丧乐声传来,突然,萧照临一下子反握住了谢不为的手,整支手臂也都在颤抖,“我,我要入宫去见陛下,为什么,为什么......”
他尾音渐散,后面的话语便似呢喃般朦胧不清。
但谢不为却明白萧照临的意思,或是说,他本就知晓萧照临心中最深的疑惑究竟是什么。
他挪了挪位置,是紧紧贴住了萧照临,再凝望着萧照临的双眼,坚定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语顿,又抿了抿唇,缓缓垂下头来,牵着萧照临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心口,让萧照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的砰砰跳动。
“景元。”
谢不为复抬眸,又尽力弯了弯唇,清眸之中似有星光闪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有些事、有些感受,你也可以试着告诉我。”
“纵使我不能真的帮上你什么,可这样,起码,你会好受一些。”
他又似玩笑,“我也可以少担心你一些,对不对。”
萧照临一怔,但随后,他的目光竟当真随着谢不为一句又一句的低声话语,渐渐重新聚起了些许神采。
却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谢不为也不催促什么,仍是尽力笑着。
倏然间,从袁府传来的丧乐之声越来越大,像是吹动了车帘,几缕寒风便挟着点点雪片趁机而入,车内的温度顿时冷了几分。
谢不为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下一瞬,他浑身却又一暖,是被萧照临紧紧抱入了怀中,两人的心口也顺势紧紧相贴。
刹那间,两颗心脏的跳动陡然重叠。
——谢不为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素凉的衣衫之下,在这滚烫的血肉之中,有一颗心正在毫无保留地向他靠近。
耳边响起了萧照临喑哑的声音,展露出了萧照临身上仿佛从未有过的脆弱。
“卿卿,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