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在这种时刻说点什么的——哪怕不为了挽回他心心念念的江家,单单只为了挽救自己儿子的名声和性命,他也应该说点什么。
但谢非言却在这一切狡辩发生之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在城隍大人面前,没有一个鬼魂能够撒谎,所以……
在除了谎言之外,对于这一桩生前过往,他还能说点什么来挽回吗?
什么都没有。
剔除谎言之后,江获的心间竟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或许这样的虚无,也代表着他江获的一生吧?
生前的他,汲汲营营,为了子嗣为了江家的货运行当操劳不休,可待到江获去了地府后,他才发现人间的富贵也好、旁人的钦羡也好、甚至是他认为决不可放弃的子嗣也好,对于一个死人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他江获这一生……当真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啊!
江获满心怆然,死过一遍之后竟奇异地看开了几分。
但还活着的江傲意却看不开。
“我有!我有!我有话说,城隍大人!!”
江傲意连滚带爬,狼狈上前,面容惶然近乎狰狞:“城隍大人!非是我们江家刻意勾结妖魔——我们江家也只是被骗了啊!!”
他声音急促:“我的父亲,他对那江神痴心一片,所以才会被那妖魔所欺,年年祭祀……可我们只是凡人而已,我们怎么懂得这样的祭祀到底有何用处?还不是那妖魔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妖魔同我父亲说,这样的祭祀可以令江神成为如他一样的凡人,和他共度一生,携手老去,成就一方美谈……于是我父亲就这样信了,仅此而已啊!”
江傲意哀哀恳求:“我们江家人或许有错,但这都是被妖魔蒙骗之故!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们江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明察啊!!”
不等城隍开口,一旁早就看他不顺眼的龙神率先发出一声冷笑,道:“满口胡忒!就在片刻前,你这人类还在口口声声说是江神止岳对你们江家人死乞白赖,逼迫得你们江家人逃无可逃,这才求助了野神,进行了恶祭,怎的,这会儿怎么又反口得这样干脆,说你们江家是‘不知者不罪’了?!你口中可有半句真话可言?!”
江傲意这番相互矛盾之话,的确让他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可江傲意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面上浮出悲切之意,颤声道:“龙神明鉴!倘若龙神大人还记得的话,应当能从方才的故事里听出,我江傲意虽名义上为江家嫡子,但实则……实则是妾生子……”他说着,神态越发悲苦,“我的母亲,是顶替着‘阿月夫人’名字过完了一生的悲苦女子,而她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不是旁的,而是想要以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站在我父亲身旁!可是,可是……”
江傲意哽咽了一声,痛苦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母亲是个可怜人,而我从小就由我母亲抚养,感情深厚,所以当我知道了我父亲心里还有着另一个人、知道了若非那个人是男子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出生后,我才这样恨他!我替我自己恨他,我更替我母亲恨他,所以我方才说了谎,隐藏了部分无伤大雅的真相……可城隍大人与龙神大人明鉴,我除了因一己恩怨诋毁过江神大人的名誉外什么都没做啊!我们江家人当真没有勾结妖魔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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