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峰上的一草一木、桌椅摆件都同五十年前如出一辙,他总是不舍得动这些物件,任何变化都会让他忆起虞年的死。
五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一瞬。
于宋亓一而言,却是日日煎熬和无尽的痛苦。
他想同虞年一起长眠,可应琢却在坟冢四周设下结界,偏他一人不得靠近。每日前往太初峰不过为此,人人道他疯了,可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宋亓一不曾想过虞年还能回来,招魂复生一类痴念早在这几十年间被磨得干干净净。
可那日,他却又一次见到了虞年。
活生生的她。
好像是曾经在梦中才会出现,是从来抓不住也无法靠近的幻影,熟悉又陌生。
宋亓一不懂,死人怎会复生,思绪像是在脑中打成了死结,直至在太初峰上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再醒来,却是又不见她。
太初峰上那洒扫弟子避他,可自己抑制不住想要个答案,心中在疯狂叫嚣,嘶吼着逼他不成人样,倒当真成了人人口中的那个疯子。
直到他再寻去,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的时候,才仿佛大梦初醒。
那时嘴角的咬痕是真的,是一次次长好又一次次被他亲手破开,痛感微小,但只有这样才能寻得一点真实感。
只要知道那日太初峰的相见不是自己的幻觉,便足矣。
但当时虞年消失的突然,宋亓一也怕,怕对方是因自己的失态而被吓到,是在躲他。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让人将虞年死而复生一事上报,总好过他一人漫无目的地去寻。
于是他一早换了衣衫,消了身上的疤痕,只因他知道,年年喜欢的他,应当是什么模样。
如何想她,如何在意,接触时心底的狂乱有几分,全部都被按捺压抑。
人人都可以觉得他是个疯子,虞年不行。
他不能再吓到她。
此刻,宋亓一身形颓然,失神地伸手触摸唇角,指尖轻触处有一丝微微的凹陷,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迷惑,怔怔地望着指尖,唇角的伤痕已然愈合,不见一丝痕迹。
“年年...”
看不见她,伤痕也被愈合,心中的恐慌如同无边的黑夜,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被吞噬。
好怕...好怕这只是一场梦....
心头恐慌如同被困在密闭的牢笼中,四面墙壁向内逼近,空气变得稀薄,让人感到窒息和无法逃脱。
宋亓一长睫敛下,搁在膝上的手攥着衣衫,越来越紧,锦布都皱成一团。
要去找她。
他身形微动却又马上被理智压下。
不能逼她,不能跟太紧...
室内静谧,烛火燃了整晚,蜡液全部干涸凝固在了桌面,日光透过窗棂悠悠照进,却无法驱散那隐隐的幽暗。
宋亓一内心挣扎间几欲起身,也正是此时,忽然间门口处传来响动,来人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吱吖——”
房门被推开,似有轻风拂过,门轴微微作响。
一缕微弱的阳光顺着门缝缓缓渗入,洒在室内的木质地板上,泛起斑驳的光影,将室内的阴暗一一驱散。
屋外阳光刺眼,宋亓一转头看去时只能半眯起眸子,只看见一片白光中有人影,衣袂飘动,正踏入门槛。
“宋一一!”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玉,仿佛是流淌在山涧溪流中的清泉,轻盈而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