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麦子成熟之际。刘彻来到籍田,亲自下场收割。
文武百官随行效仿。宫中皇子皇女,除身怀有孕不便劳作的卫长与这两年内新生,暂且无法自理的刘旦和阳石,其余人等尽皆到场。
就连五岁多的刘闳都穿着轻省便装,挥舞镰刀。动作虽然生疏,但态度很好,没喊半句苦不喊一点累,干得十分卖力。
再观刘据,十余岁的年纪,数年习武经历,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力气,又兼这些年常有关注名下农田,偶尔伺弄,与学过一些,如今做起来已经似模似样。不但如此,还能穿梭众臣之间,教导勋贵出身的臣子。俨然已成半个“专家”。
众人在麦田里劳作,挥洒汗水,群策群力,不到一个时辰便收割完毕。
左右两侧的麦穗分开堆放,接下来便是脱粒。
大农令籍田官等通农事者,来回观察对比。刘彻带着刘据刘闳居于院舍屋内休息。
刘彻笑看刘据:“朕还记得你当年头一回拿镰刀,差点没伤了自己的手,现今是越来越熟练了。可见这些年划拨给你的弄田,你是真的有在弄,非做做样子。”
“那当然。我虽伺弄不多,但每逢春耕秋收都会来的。父皇说过,农为国之本,我一直记着,不敢忘却。也是因父皇教诲,我才会不遗余力支持赵过,这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肯定自己,还不忘恭维刘彻。
刘彻失笑,微微点头,又看向刘闳:“你也做得不错。”
刘闳笑容腼腆,谦虚道:“比不得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我的榜样,我还需多向太子哥哥学习。”
刘彻眯眼,眸中笑意更大了:“好。闳儿L有此心,父皇很高兴。不过你太子哥哥厉害着呢,他的优异之处可不只一两点,你得努力了。”
刘闳重重点头:“父皇放心,闳儿L会的。”
刘彻哈哈笑着,想到他亦是聪慧之人,心念转动,问道:“那朕考考你,你可知朕为何要亲自下地收割,还带上文武百官与你们一起?”
刘闳看向刘据,刘据投去鼓励的目光。
刘闳言道:“父皇重农,每逢春日都会行籍田礼,亲历农耕,是为万民做表率,传达天下重农之态。此次收割也是此意。
“另外,百官下场,皇子皇女随行,声势浩大,瞩目者众。消息很快会传出去,连带着代田之法能让亩产增加四分之一的事也会迅速传开。
“代田之名鹊起。后续父皇再令各地县乡长官与三老力田推行就能更加便利更加有效。父皇,我说的可对?”
话毕,刘闳看向刘彻,期待着他的答案。
刘彻轻笑:“不错。”
刘闳立时抖擞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态。
刘彻微愣,仿佛看到了刘据幼年时的模样。
像,真像。这孩子虽比不得据儿L,却也足够聪慧机敏,难得的是,性子都承袭了据儿L五六分。不愧是兄弟。
刘彻看看
刘闳,又看看一旁为其竖起大拇指的刘据,嘴角缓缓上扬。
大农令兴奋跑过来:“陛下,陛下!出来了,结果出来了,对比了一亩之数,正如赵过所说,增产了四分之一。是真的,真的!”
刘彻腾一下站起身,激动道:“是吗?朕去瞧瞧。”
刘闳抬步,下意识要跟随而上,却见刘据岿然不动,面露犹豫:“太子哥哥不去吗?”
“不去。结果已经知道,有什么好瞧的。后续父皇想了解更多耕种细节有赵过,用不着我;商议确定推广事宜有大农令与群臣,同样用不着我。坐在这舒舒服服吃吃喝喝不好吗,作甚给自己找事。”
刘闳:……忽然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刘据轻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刘闳点头,思忖了下,到底没去,坐在刘据下首。
两人一边吃瓜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话。
不一会儿L有侍女寻过来:“二殿下,用药时间到了。”
刘据愣住,转头狐疑看向刘闳:“用药?”
刘闳咳嗽两声:“最近有些受凉。侍医已经看过了,不打紧,隔一顿不吃也无妨。但玉夫人担心本来快好了,断了药会反复,临出宫前吩咐侍女装在竹筒里,命她们到了时辰温给我吃。”
这几l年玉夫人待刘闳是真心不错。即便前年生了自己的孩子刘旦,对他也仍旧如常,态度未改。
刘据微微蹙眉:“既病了怎么还来,便是父皇吩咐,你也是因情况特殊,同父皇说一声就好。”
“无妨的。只是普通受凉,略有点咳嗽而已,好得差不多了。若因这么点小事就推脱,不妥当。我也不愿意。我……我不像太子哥哥能随时出入宫廷。我出宫的机会不多,所以不想错过。”
刘据瞬间理解了,毕竟他也是个在宫里呆不住的主,笑道:“你还小,不急。等再大一些,找个机会同父皇求个恩典,就能自由出宫了。到时候我帮你。”
刘闳双眼眯起:“好,多谢太子哥哥。”
侍女上前将药递给刘闳。
刘据稍稍瞥了她一眼,本没在意,可就是这一瞥,忽然顿住,眉宇皱起:“是你?”
侍女慌忙跪下来:“太……太子殿下。”
声音很是颤抖,身子也在抖。
刘闳不明所以:“太子哥哥认识她?”
刘据没答,反问道:“她怎么到你身边的?”
“啊?”刘闳反应过来,解释道,“太子哥哥知道的。有时候我课业优秀,或是其他地方表现好,父皇奖赏我,我便会趁机让父皇允我出宫玩。
“前日出宫,看到她被恶霸欺凌,长安周边,天子脚下,我如何能允此等事情发生,自然上前制止。她感恩我,说要为奴为婢报答我。
“我想着她这容貌太出挑了些,这种事情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幸好撞见我得以解决,下次就未必有这般幸运了。
“既然如此,我不如好
人做到底,就暂且将她带在身边,让嬷嬷先教点规矩,再做安排。此事我同母后报备过的。母后说她会去查证,若证明此女身家清白,便随我处置。”
“太子哥哥,她……她是有何不妥吗?”
刘据轻呵,居高睥睨赵钩弋:“怎么,双手握拳寻命中贵人的戏码演不下去,现在换成恶霸欺凌,英雄救美了?”
刘闳看看赵钩弋,看看刘据:“什么双手握拳,命中贵人?”
刘据将当日茶寮之事娓娓道来。
“不过是个小插曲,我与父皇谁都没放在心上,因而回宫后未曾同人提及,谁知竟让她钻了空子,又演到你跟前来。”
好家伙,薅羊毛还歹着他老刘家薅是吧。
刘闳恍然,低下头来:“太子哥哥,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