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妃因着之前怀念长子,眼眶还泛着微红。而今正皱着眉头打量着谢姝,暗道自己莫非看走了眼,这个孩子其实颇有心机。
谢姝不问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王妃娘娘,方才世子爷说的都是实话,小女真的只是陪他来找东西。您放心,小女绝对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世子爷人品出众,与小女有着云泥之别。小女有自知之明,万不会有丝毫的妄念。”
镇南王妃似是信了,又还有些怀疑。“古往今来,妄图攀龙附凤者层出不穷,不少人一朝踏错悔恨终生者。若是男子,尚有回头路可走。若是女子,只怕是一旦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王妃娘娘的教诲,小女一定谨记。您对世子爷一片爱子之心,小女实在是感动。养儿方知父母恩,说句不害臊的话,倘若小女日后也有一个这般出色卓然的儿子,必定是盼着他能娶到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世子爷,对不起了,不是故意占您便宜的。我都是为了让王妃娘娘对我放心,这才不得不出此言。】
门外未曾走远的萧翎:“……”
他很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镇南王妃因着她那爱子之心四个字,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又因着她极好又极端正的态度而神色缓和许多,“你小小年纪,倒是通晓人情世故。”
“谢王妃娘娘夸奖,小女只是将心比心,字字出自真心。说实在的,方才小女真怕您生气。这些年您管着王府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定很不容易。若是因为这点事让您操心,那就是小女的罪过了。”
镇南王妃闻言,很是意外。
人人都说她命好,出身显贵,嫁入高门。王府门风清明,府中诸事简单。婆母慈爱体恤,王爷没有妾室。她初怀便是双生子,一举得两个男丁,那时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后来她先是经历丧子之痛,接着又夫妻分离。这些年王爷远在边关,她一人支撑着王府上下,白天一个人,夜里也是一个人,夜夜独守着空闺。便是如此,京里的那些夫人们还常说酸话,说她清闲自在,诸事都不用操心,最是闲人富贵命。
可她心里的寂寞孤苦,无人能知。
她想不到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晚辈口中说出,一时之间有些情绪复杂。
谢姝观她神色,想了想,又道:“王妃娘娘,世子爷之所以找那把剑,原是想送给他兄长做冥诞之礼。”
“……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想起他兄长在世时,似乎喜欢这把剑,他早就想送了,但一直没有找到,这才找小女过来帮忙。”
翎儿想把这剑送给缨儿?
镇南王妃有些恍惚,慢慢走到窗前。
窗外是一小片竹林,另一间屋子亦是如此。王爷习武出身,对两个儿子期望颇高。因着缨儿体弱,便只能寄望于翎儿一人。
王爷越是偏爱翎儿,她就会加倍对缨儿好,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弥补缨儿,才能让缨儿不因自己的体弱而自卑失落。
那木剑是王爷亲手雕刻,她记得翎儿得到后极为欢喜,日夜不离身。她以为缨儿拥有自己所有的关爱,必是不会如何的,却没想到有一日她看到那剑被缨儿拿在手中。
她那时才知道,哪怕自己倾注再多的心血,缨儿其实还是羡慕翎儿的。本以为缨儿会很快还给翎儿,没想到缨儿就出事了……
他们兄弟二人仿佛天生相克,打娘胎里就开始争抢。若不是翎儿太过霸道,缨儿又何至于生下来又瘦又小,险些养不活。
她的缨儿啊。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太贴心太让人心疼。如果不是为了偷偷去给她采荷花,也不会故意避开下人而溺亡。
这些年一想到这点,她就心疼内疚到不行。除了把所有的思念都给那孩子,她什么也做不了。哪怕面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仿佛多一点关心和爱护都是对那孩子的不公。
“缨儿极其聪慧,三岁识字,六岁成诗。王爷曾说过,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从文一人习武,长大成人后必是同样出色。但是他没有长大,他……”她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谢姝也跟着难受起来,丧子之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