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直门到中大街,再由中大街延伸到十二条坊市二十四条街,房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伴随着商贩吆喝声,戏台上锣鼓喧天。
朱雀街外的民宅区却异常的安静。
几近子时,王小鲈穿着缝补了多次的薄袄,将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提起刁斗运势。
“咚!——咚!咚!”
三更天了。
巷内深处,寒风从头刮到尾,门户上挂着的灯笼明明灭灭,黑夜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王小鲈有点困了,昨晚打更一整晚,今日又和人赌了一个下午,根本没怎么休息。
他掐了把大腿,打起精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
剩余的话音被吞进了肚子里,他看见深巷的尽头火光透亮,在这黑夜中像只大妖怪在叫嚣。烈火的光与热打在他脸上,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走水啦!来人啊,救火啊!”
“走水啦!”
“快来人啦!”
长夜被唤醒,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有一家仆模样的大汉提着一大水桶水从家里蹦了出来:“快救火——”
静谧的小巷顿时兵荒马乱起来,从各家各户奔出来的人提着水桶往火情处跑。
起风了,火势立刻加剧,就像浇了油一般,火舌席卷了整座宅子,以燎天之势直直往上。
城墙上站着个戴帷帽的人,全身融入黑夜静静地立着,朝着朱雀街的方向。见火势越烧越大,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压低帽檐,在守卫官兵赶来之前退了出去。
……
翌日。
京都城外道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申时,一辆约一丈长、六匹白马拉着的马车驶入官道。
马车周身无不精致,车厢外琉璃点缀,檐下风铃缓缓垂下顺着马儿奔跑发出清脆的响声。横杠前的六匹白马,通身莹白毛发顺滑,无疑是六匹好马无疑。
京都人向来奢靡,但这么豪华的马车众人还是头一次见。
马车很快驶没官道,众人侧目,所过之处余香阵阵。若有人眼神好使,定会注意到后方窗棱下刻着金光闪闪的“萧”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车内,萧洄半卧在塌上,忽然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躺着的姿势十分随意,墨发顺着撑着的手臂滑下也毫不在意,任它们松松散散。
灵彦撑起车窗,趴在窗沿上神色兴奋:“公子,我们马上就要到京都啦!”
少年眼睫未抬,懒懒地回了一句:“唔……不错。”
“公子,您刚才为何说那句话?”
公子问:“哪句?”
“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
“哦,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京都的春风有些稀奇,想吟诗来着,到了脑海中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京都的春天和金陵的完全不同。
灵彦转头看他:“公子,咱们离京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地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不高兴?有吗?”
灵彦心说,是啊,有啊。您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至少远没有之前出金陵城那般。
萧公子伸了个懒腰,腰间环佩叮当,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纤长的手腕。那手臂很细,成年男子一只手都能圈住。
他转身换了个舒服的位置。
“累了,不想激动。”
萧洄把手上的一沓信悉数扔在小桌上。
“瞧瞧,我这前脚才刚离了金陵,外祖母后脚就写信过来了。”
这信打金陵来,萧洄外祖秦家乃金陵城第二富的家族。在金陵的六年,萧洄娇生惯养,被人宝贝似的呵护着,要星星不给月亮,没少生出些少爷毛病。
就比如这出行用的马车,排场比知府还大。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有钱。
“秦老夫人那是喜欢公子,喜欢你才想你呢。”灵彦呲着大牙乐道。
对这一点,萧洄倒是赞同,他从桌上拈起枚果子送入嘴里,没再说话了。
半晌,车前逐渐热闹起来,鼎沸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入马车内。片刻后,负责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