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也不去,”姬焐挑眉,“今夜就宿在太极殿吧。”
沈雪枫立即抬眼和他对视,心里微微收紧。
……姬焐应当知晓将他留宿在太极殿意味着什么。
看来,这个新帝和那个死去的姬长燃并无不同,都是贪图他美貌、觊觎他身体的死gay。
沈雪枫反驳:“臣留在兴庆宫已是于理不合,若再得寸进尺,恐怕会引起朝中众臣的非议。”
“你害怕这些?”姬焐奇道,“谁敢非议你,朕就杀了谁。”
沈雪枫劝诫道:“臣怕的是陛下刚刚登基,前朝后宫还是一团糟,此时滥杀无辜,恐怕不利于巩固陛下的根基。”
“别怕,朕没有
() 什么根基,”姬焐从桌前探过来,突然主动拉住沈雪枫的手腕,冰凉的指尖缓缓收紧,他咧嘴一笑,“所以朕很羡慕皇兄,他能得到雪枫的支持,反观朕,什么都没有。”
他第二次喊了沈雪枫的名讳。
“……”沈雪枫试图扯回自己的手腕,但姬焐太过霸道,他挣脱不开,半天才憋出一句,“但是,我不喜欢男人。”
姬焐怔了一下,忽然松开他的手,脸色有些难看:“朕也不是断袖。”
这还不是?
今早说话都差点贴脸了。
嘴真硬。沈雪枫心里嗤笑,面上却正色道:“既然如此,臣相信陛下一定能做的更好。前太子便是因为喜好龙阳,这么多年都不曾为皇室绵延子嗣,我大姬皇室后代虽称不上单薄,但皇位亦不可后继无人。”
姬焐缩回手,又听他扯了半天:“所以?”
“所以,陛下不能做出一些让他人误会的事,并且登基大典后,应尽早进行选秀,充盈后宫。”
“可朕也不喜欢女人。”
沈雪枫:“……”
姬焐面色阴鸷:“沈大人若是识相,就该清楚这个世上凡与朕作对的人,现在都死了。朕让你睡太极殿,你便睡。”
沈雪枫只好道:“那便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姬焐果然没碰他。
或者说,他好像除了摸摸沈雪枫的小手之外,并无其他好奇心和探究欲,沈雪枫当夜在偏殿睡了。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后面这些天,沈雪枫没有再回兴庆宫睡过。
偶尔路过兴庆宫,见里里外外一堆太监宫女忙着,他凑上前去问了问,宫人只说,陛下勒令重新布置兴庆宫,现下正在修缮。
至于前朝,则是另一番清洗。
姬焐登基登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前朝后宫,乃至全天下,竟无一人敢言——那些斗胆妄图推翻政权的,现如今早已变成姬焐剑下一抔黄土。
但即便如此,朝政也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时间,他每日忙里忙外,回到太极殿后,偶尔让沈雪枫前去御书房伺候笔墨,偶尔带回来几个大夫给沈雪枫瞧瞧身体,其余并无什么其他的动作。
就这样,转眼三个月时间已过。
兴庆宫那边来了话,说是已修整完毕,只待沈雪枫回去住着了。
沈雪枫命人收拾好东西,自御花园一路向兴庆宫走去。
走到湖边,波光粼粼,他停下来望着镜湖映出消瘦的自己,一时有些发呆。
自从姬长燃死了以后,沈雪枫觉得自己如同断了水源的柳木,快速衰竭下去。
如今他这副破败的身体,也没多久活头了,他有预感,自己恐怕熬不过明年。
“死了,我就能回到那个世界了吧……”
“沈大人,沈大人?”身后的小侍凑上来为他递上披风,“沈大人方才在说什么呢,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的?”
“没什么,”沈雪枫接过披风,对他轻轻一笑,“
谢谢你。”
死亡在即,他感到的不是惊惶,而是从容。
死了也好,终于不用再给那个废物皇子收拾烂摊子了,出门在外也不必再听到关于他以色侍君的闲言碎语。
有时沈雪枫回想自己穿越以来的这些年,像着了魔一样的为一个人的事业付出,忍受他对自己的骚扰,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就像丧失了自己的人格一样,这不正常。
就好像话本里为了衬托主角的绿叶,总是在某些关键节点做一些愚蠢的、机械性的举动,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只为了让主角过得更顺利、故事读起来更爽。
如今姬长燃突然脱离轨道,被人杀了,他好像也从一个不具名的牢笼中获得释放,重新恢复了自由。
沈雪枫觉得有些累,也欣然接受了自己将死的结局。
虽然并不美好,但却是他能自己决定的,这就足够了。
唯一让他觉得困惑的是姬焐的态度。
按理说,他是先太子旧部,对姬焐是个不小的威胁,先前为了姬长燃,在朝中处处树敌不说,现在已无实职,留在后宫又受尽天下人嘲笑,实在是个累赘。
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姬焐居然不杀他。
为什么?
若是说姬焐垂涎自己,又不太像。
想到这,沈雪枫又望向湖面,湖水中的青年一如既往温和俊朗,眉眼精致,但瘦削的身形和苍白的面色令他看上去十分脆弱,连俊美的面貌也打了些折扣。
就算姬焐喜欢他的皮相,恐怕此时见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了胃口。但他仍日日督促太极殿的厨房为他烹药,若是时间允许,定要亲眼看着沈雪枫将药饮下再走。
为什么?
沈雪枫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冷风一吹,他咳了一会儿,心想,罢了。
反正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倘他死了,姬焐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