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燃睁开眼时,天边渐泛起鱼肚白。
守夜的小侍见他醒了,连忙惊喜地起身唤道:“大殿下,殿下你醒了?”语毕,立即跑出去唤了太医。
姬长燃头痛欲裂,半晌才坐起问:“这里……是我府上?”
“这是殿下的府邸,是陛下命人将殿下送来的。”
姬长燃浑身疼痛地躺在榻上,视线望着床帐,目光闪烁着起身道:“扶我去宫中,我要见母后。”
为了沈雪枫,姬焐竟敢羞辱他,他一定要让姬焐付出代价。
姬长燃翻身下床,在侍从的搀扶下披衣而起,牵扯到腰腹的伤口,痛得冷汗直冒。
侍从连忙道:“殿下身体不适,这……究竟要如何乘车呀……”
“就这么去!”姬长燃咬牙说,“不让母后亲眼见到我的样子,怕是她不会为我出头。”
为了避开姬焐的耳目,一行人马悄悄自后院小门而出,姬长燃憋屈不已,但为了逼父皇母后出手,只能在姬焐行动前抵达皇宫。
熟料马车启动没多久,忽然在巷口的拐角急停下来。
姬长燃猝不及防,身体向前微微一探,头晕目眩险些跌过去。
他扶着小几坐正,沉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回殿下,有人倒在了车前。”
小侍说着,一边撩开帘子,神色带着些许迟疑:“殿下,此人说……他是月前新登科的榜眼,名唤齐逾舟。”
齐逾舟?他来拦车做什么?
姬长燃长眉微挑,扶着车门一步步走下来,望向路中央的少年:身上多处是伤,气息微弱,瞧上去进气多出气少。
少年伏在地上,半阖的眼悄悄望向皇宫的位置,随后敛回,静静等着姬长燃走到自己面前。
突然,他伸出手拉住姬长燃的衣角,竭力抬头恳求道:“求大殿下救我一命,太子已将我□□许久,是我暗中逃了出来,现在已无去路……”
话音没落,他就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姬长燃缓慢蹲下来,伸出手指在少年脸周摸了一圈儿,确认眼前当真是齐逾舟本人后,他登时改了去皇宫告状的主意。
“打道回府,将齐公子秘密接回我府上,千万不能让三弟的人瞧见。”
数日后。
尚书省这些日子十分热闹,因彼此熟悉的六部官员都知道,工部尚书正忙着给自己的小儿子相看姑娘。
据说这消息一传开,皇都贵女闻风而动,不少人主动向沈家抛出橄榄枝,意欲与沈府结亲。
办公间隙,沈榄闲来无事也要应付几句同僚的关心,近来他正与宋、白两家交好,工作时没少打听这两姓的家族情况,显然已打算让小儿子跟这两家的姑娘多多走动。
可惜,这几日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了,总爱跟着江宿柳来尚书省四处乱转。
尤其喜欢盘问工部的进展。
偏偏太子殿下师出有名,近日洛阳行宫还
差最后一处园林尚未修葺,姬焐寻着这个由头来问沈榄,沈榄亦推脱不得。
两人公事说到一半,姬焐忽地出声问:“听闻沈大人正在为儿子相看亲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沈榄应道,瞧上去心情还算不错,“正如前些日子与殿下所言,臣一直在忙雪枫的婚事。”
他早已将太子视作与自己一派的阵营,言谈间并不避讳:“可惜婚姻不是儿戏,想定下来也并非那么容易。”
姬焐望了他一眼,轻轻叹道:“沈大人说的极是。孤早已将雪枫视作自己半个亲弟弟,他在孤这儿还是个小孩子,谈婚论嫁是否过早了些?”
太子这番话说得亲昵,显然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捧一捧沈家的地位。
毕竟作为北迁而来的姓氏,沈氏在皇都中并非享誉千百年的名门,能得钟鸣鼎食之族青眼皆是依着与容家的姻亲关系。
如今有了太子撑腰,沈家日后未必不能自成一派。
沈榄虽谨慎,却也知姬焐这是在主动抬举自己,礼尚往来,他放松了姿态,颔首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正是雪枫这孩子情窦已开,臣这做父亲的才为他张罗起这件事,否则臣与夫人定要再将雪枫留在身边几年的。”
“哦?从前未曾听说雪枫属意过哪家姑娘,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姬焐问。
沈榄摇摇头,掐头去尾地说沈雪枫是被姑娘伤了心,这些天茶饭不思,脸都小了一圈儿。
姬焐听着,捏着公文的手指收紧,目光也有一瞬的恍惚。
他这几日都如此不舒心么?
姬焐这段时间过得也并不好,夜里日日梦到的都是沈雪枫神伤的样子,嘴上没说,心中早已后悔那天为什么当着沈雪枫的面摔门而去。
他实在不该不清不楚地将人放走。
两人之间的种种反常早已被一众知情人察觉,只是净苍与江宿柳审时度势,从未主动对姬焐提起过沈雪枫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