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逾舟忽觉喉咙一阵紧揪,接着天旋地转,被姬焐粗暴地拖拽到地上,眼前的景象飞快倒置。
姬焐拖着他向门外走,就像在拽一具无名尸体一般毫无怜惜。
沈雪枫想要上前去劝说,这时他偏过头看过来,冷冷地开口:
“你再敢为他说话试试?”
“好……我不说,你别生气。”沈雪枫连忙后退几步,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地上的少年,但却再也不敢动了。
姬焐将齐逾舟拖到门外,立刻有两名影卫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地,垂头屏息。
“拉去皇子府关起来,没孤的吩咐,谁也不许探视。”
影卫上前将齐逾舟扛起来,略有迟疑:“殿下,此人是新科进士,若是贸然失踪,恐怕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拉下去!”姬焐提高声调,恶狠狠地望去,“愣着做什么,想让孤重复第二遍?”
影卫再不敢置喙,速速领人离开了。
有太子殿下的人肃清会馆,很快,整层楼已不剩下多少人,距离稍远一些的客人则全都躲进房间里,不敢出来触姬焐的霉头。
陈朽的房门再度关合,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满地的狼藉,沈雪枫略微失神,眼神也有些涣散。
姬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甚。
难不成心思还挂在那个什么齐逾舟身上?
“你在想谁?”
他问出口,又自言自语一般:“只要我还活着,你这辈子就休想再见到那个齐逾舟一眼。”
看向少年时,他竟淡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想好如何为自己解释了吗?”
姬焐好似并不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步步紧逼向沈雪枫走去,低声道:“你方才和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是不是?从一开始接近我,你就别有用心。”
沈雪枫大脑一片空白,紧张之下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和齐逾舟都谈过些什么,他望着姬焐颦起的眉,脑海浑沌不已。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艰难地在姬焐的审视下承认:“对,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
“……好。”
恍惚间,沈雪枫看到他唇角勾了一下,随后听到他语带讽意地道:“也对,我早该知道,那个时候你怎么可能会有真心。”
他鲜少说这种话,沈雪枫听了,心里微微一刺。
姬焐轻飘飘地说:“不过,你的演技倒很不错,连我这样的人都被你骗了。”
“殿下,我,我真的不想骗你,”沈雪枫听了这话,急得快要哭了,情急之下组织语言又纠正了一遍,“不,是我连我自己也骗过去了,可是在崇文馆那些日子,我从来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是吗?”姬焐看着他,“我想知道,幼时那些对我示过的好,你有没有如法炮制地给过别人?”
比如齐逾舟,比如……姬长燃。
沈雪枫下
意识摇头,解释道:“我,我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姬焐打断,视线危险地盯着他,质问道,“你原本要设计接近的难道不是姬长燃?如果没有出错,现在那个被你送上太子之位的应该是他才对,是不是?如果你原本选定的人是他,现在就轮到你二人一同在崇文馆读书了,是不是?”
“……”
沈雪枫抬头撞入他情绪汹涌的双目之中,失去了否认的能力。
室内陷入寂静,姬焐眼底闪过失望。
原来他自以为幸运得到的,不过是借了姬长燃这个主角的光,汲汲营营这么些年努力得来的,也都是本属于姬长燃的东西。
辉月的光披在自己身上,时间久了,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月轮,实则只不过是一只借着月华逞能的萤火,天一亮,该归还回去的光辉还是要还,身不由己,原形毕露。
沈雪枫哑声开口,杏眼迅速氤氲起一片雾气,鼻子也酸酸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如果我没选错会怎样,但事实已经发生了,我也从来不后悔我的选择,如果现在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殿下的。”
姬长燃根本不是合适的皇储,在沈雪枫看来,姬焐也没有抢他的东西,今日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姬焐自己争取到的,姬长燃他夺不走,也没办法代替。
然而在姬焐的视角里,自小到大,已经有无数细枝末节佐证姬长燃与沈雪枫之间的羁绊,即便两人素不相识,姬长燃也能凭几面之缘喜欢上沈雪枫,甚至,沈雪枫明明和自己心意相通,却还是在梦中唤姬长燃的名字。
他从前那些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姬长燃与沈雪枫当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在。
姬焐也深知自己这一路走来虽有不易,但顺利居多,从十五岁的千秋宴开始,命运好像在这里拐了个弯,从那天起他好像突然不需要伪装自己,不需要装疯卖傻,渐渐地,幼时一切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也以另一种方式偿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