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心浮气躁,只想不让沈雪枫看不起自己,才贸然说出要参加武举这句话来,可这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玄炎被圣上抛弃,他这时参加省试无异于自寻死路,不仅不能出人头地,说不定还会被人打压,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名次,也平白给霍家丢脸。
他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玄炎一走,为免皇帝生疑,他也应尽早做决断,离开皇都才是。
霍铭岐想清楚个中细节,只觉心里闷闷的不舒服,他只是中意一个人,却因为立场不同连真正的喜欢二字都不能说出口,当真有些可笑。
心口那里分明好好地跳动着,他却觉得有些闷窒感,像被人一把攥住了似的难受。
“我这两日身子不适,还是不要见他了。”
霍铭岐转过身头疼地道:“回府吧。”
又过一月,阳春三月天,省试如期举行。
作为考生,沈雪枫这几日的行程被父母严加管控,丝毫不许他和任何沈府以外的人见面。
这几日更是请来皇都中赫赫有名的膳厨,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沈雪枫换菜谱,不能太油腻,也不能太清淡,一定要营养均衡才是。
好在沈雪枫前世也是刚经历过高考的学生,对父母的安排并没多说什么。唯一的缺点就是见不到姬焐,偶尔会在去考场的路上走走神,想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为避免老师偏宠自己的学生,从中作弊,负责考试的考官都是他没见过的人,古宁止和江宿柳均不在监考名单中。
省试结束后,入选殿试的名单很快就出来了,沈雪枫赫然在列。
考到现在已然是成功
() 了大半,沈府上下欢天喜地,恨不得将那张成绩榜搬到家里来日日夜夜地观看,沈雪枫告诉自己要戒骄戒躁,回屋继续准备殿试的内容。
江宿柳先日在牢狱中对他的指点仍历历在目,沈雪枫废寝忘食地准备了小半月的时政材料,其中多是针对近年来大姬出现的天灾人祸一类发表自己的见解。
夜半睡觉时,手里也拿着平日拾人牙慧、从江宿柳上奏的奏章中抄来的句子背诵。
正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为了成绩嘛,不寒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考了几日,姬焐就扮成平民百姓在考场外站了几日,为免惹人怀疑,这些天东宫一直告病不出,白日里上朝时太子殿下也顶着一副病容。
前些日子东宫传出有刺客的消息,这并非空穴来风。先时,姬焐同霍铭岐莽撞地打了一架,为了不让沈雪枫担心,他一直忍着没见他。
后来姬玄炎出狱后,夜里提着剑擅闯寝殿,不料险些被姬焐反杀,姬焐自己也受了不少伤。
是以告病之事半真半假,也算不得作伪。
殿试结束后,江宿柳拿着答卷夜半敲开了明德殿的大门。
“殿下,”他神色匆匆地走入书房中,有些犹豫,“礼部将成绩拟了出来,殿下可要提前阅览?”
姬焐放下手中的奏章,冷冷地看着他:“孤只关心雪枫,宰相有话直说便是。”
他的表情虽十分镇定,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笔。
像是很关心对面的男人接下来说出什么一般。
“这……”江宿柳揉了揉眉心,“臣已力保此次考试结果的公正,但沈公子的成绩仍不是最拔尖的。”
他观察着太子的表情,犹疑谨慎地说:“臣在礼部斡旋良久,那些走后门的大都将名次定在了二甲,一甲中又多了许多寒门子弟,若是明日将此榜贴出,定然轰动全城。”
这人,啰啰嗦嗦一堆废话。
“宰相若是不肯说,还请直接回府,”姬焐冷哼,“孤没有时间陪宰相闲聊。”
江宿柳掩下唇边的笑意,点评道:“沈公子的考卷臣看了,恕臣直言,沈公子仍是过于年轻,阅历不足,考试时惯用技巧,极擅投机取巧,也不知沈公子这点是从何学来,他仿佛极擅应付考试,他这份卷子……观点不够,笔力有余。”
姬焐想起上元节观灯那夜,少年喝醉了,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前世考试的经历,不悦道:“会用技巧又如何?他才十八岁,宰相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要求是否有些过高?”
转而想起江宿柳那年高中状元也是十八九岁,多余的话一时又说不出口。
“殿下所言甚是,臣幼时并无沈公子这么好的条件,历经苦楚,自然对民生了解得更深刻一些,沈公子能写得这么出色已经很不错了,”江宿柳颔首,“今日来主要是想提前和殿下通通气,若是明日殿下对沈公子的排名不满,千万要留臣一命。”
“啰嗦,”姬焐对着房门扬了扬下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