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去,沈雪枫便抱着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对于各种香料味道一向敏感,这时又凑上来几个娉婷袅娜的少女少年拉扯住他,热情地搭起话来。
沈雪枫晕了:“姐姐……这里怎么、怎么还有男子?”
“这些年南风大盛,茶楼里说书的话本子都改成男人之间的故事了。”沈雨槐从袖中摸出钱袋,颇熟练地找老鸨开了一间天字号,那样子真不像是第一次来。
她随手点了一个弹琵琶的艺女,视线挪向弟弟,后者连忙道:“那就随便来个男生算了!”
进入房间后,两人各喝了半盏茶,沈雨槐命那两人只坐在屏风后弹唱,伪装成一副房中有人的样子,和沈雪枫一前一后悄悄从厢房的另一扇门离开。
这一层都是贵客,廊道中鲜少有人经过,沈雪枫抱着伞等沈雨槐通风递信,很快便叫她探查到郭峥与姬长燃所在的厢房。
() 这一对叔侄瞧上去并不是来狎妓的,室中飘来阵阵茗香,屏风处两名少年垂首抚琴,颇为风雅。
沈雨槐抽出怀中一柄宝石弯月刀,割开户牖暗扣后,两人便无声无息地爬进来,因姬长燃习武,他们只得在寝屋这里远远听着,对话有些模糊。
此刻姬长燃坐得笔直,郭峥身为长辈却一脸谄媚地为他斟茶。
“殿下莫不是还在因抓不到那硬骨头的短处而苦恼?”
姬长燃谨慎地觑了他一眼:“小叔,你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谈前朝事。”
“是是是,”郭峥叹了口气,“沈榄这个人硬气得很,便是我也无从下手与他交好,想扳倒他的确不大容易。”
寝屋中的沈氏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惊讶。
父亲在朝中虽不是耿直善谏的角色,处事也是颇圆滑的,怎么忽然就惹了姬长燃与他母家郭氏的不满?
姬长燃垂眸看了眼茶杯中的浮沫,道:“小叔到底想说什么?”
“此前我斗胆替殿下拉拢他,谁知他软硬不吃,今日朝前还顶撞我一番,为长公主鸣不平,殿下说,这种不识好歹的人是不是该——”
“小叔,”姬长燃打断他,冷冷反问,“挟制沈榄是我自己的意思,小叔怎能未经我准允独断专行?”
他似是微有愠怒,手中收紧折扇扇骨:“沈雨槐此人与皇姐是闺中好友,沈榄偏爱皇姐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小叔万不可轻举妄动,沈府便是再不济也有皇祖母撑着,不是郭氏一族可以轻易扳倒的。”
“好好好,我这不是看殿下每日为此愁闷,想为殿下分忧嘛。”
郭峥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只听他拍拍手笑道:“既然殿下不愉,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要赔礼道歉,小雪啊,你上前来,从此以后你便跟在殿下身边了。”
屏风后如流水一般悦耳的琴音停止,只听一道柔软清澈的嗓音传来:“是。”
少年绕过屏风走上前来,乖顺地跪坐在地,额头贴在姬长燃靴边的绒毯上,轻声问好:“小雪拜见殿下。”
郭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抬起头来,让殿下看看你的脸。”
那少年便听话地坐起来。
姬长燃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他的面庞后,瞳仁微缩,呼吸一窒,竟未能错开视线。
良久,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天底下最知侄儿想法的便是我了,”郭峥说,“你看,这小倌的样貌与那位小公子如此相像,比之殿下寻来的那些替代品要更精致一些吧?”
室中长久寂静。
寝室中的两人见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沈雨槐心里十足好奇。
看来这大殿下姬长燃也未能免俗,也开始玩儿男孩子了,可郭峥口中的‘那位小公子’究竟指谁?
她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弟弟,只见沈雪枫也一脸诧异,似乎才意识到姬长燃性取向有问题一般。
姬长燃那里仍旧不发一语,见状,她便拉着沈雪枫溜出厢房。
两人刚出了门,沈雨槐便道:“这个大殿下定是对谁爱而不得,背地里搞这些龌龊心思聊解相思,不行,我要是那位小公子,知道背后有人这么肖想我,那真是要恶心坏了。”
“雪枫,不若你先回房,让我瞧瞧那小倌的长相,若是相识,回府后我便立刻密信告知那位公子。”
“姐姐别着急!”
沈雪枫连忙拦住她:“大殿下有武功傍身,姐姐去了也不一定真的能瞧见那人的长相,不过……此事却可以成为牵制他的把柄。”
姬长燃如此在意名声,断不会叫他好男风一事传遍朝野,若是他日后真威胁到了姬焐,这个秘密或许会成为极重要的筹码。
毕竟到时乾封帝就算真想封他为太子,也要掂量掂量民意与朝中大臣的反应。
一个同性恋是决计做不到让皇室开枝散叶的,姬长燃心里也定然清楚这点,所以才把这点癖好藏得这么深。
沈雨槐赞成道:“雪枫说得对,回去以后,我们便继续搜集姬长燃豢养男倌的证据。”
沈雪枫颔首:“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