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澨不但没走,反而操控着那具名叫巫浔竹的身体坐到了沈明烛的面前。
他清楚地看见沈明烛的嘴角抿了一下，下巴也微微绷紧，是一个心里不爽但没有发作的姿态。
山澨想起了从前的一幕。
他是被沈明烛算计了，被他骗了,这才被迫沦为了他的下属。受制于言灵诀,他不能杀沈明烛,只能时不时找他的不痛快。
一日，沈明烛设宴和人谈事情,不便有其他人在场，山澨属于“其他人”这个行列。
只不过跟这会儿一样,山澨假装看不懂人脸色也听不懂人话,怎么都不走。
那会儿沈明烛被他气得拍了桌子，美味佳肴洒落顿时一地。
——那么，现在呢？
山澨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明烛。
想看看他的好脾气能装到什么时候。
“等你吃完我再走吧。”
山澨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我帮你把饭盒收拾掉。味道太大会影响睡觉。但你收拾起来又不太方便。”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沈明烛神色不变，但在山澨听来，这“谢谢”二字明显有那么一点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于是山澨笑了。“不客气。”
沈明烛：“…………”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分好心？
不，不对劲。
算了……动怒会伤肝,不跟他计较。
沈明烛没再说话，只是吃东西的动作快了很多。
不消多时,他放下筷子。
“谢谢。晚上不能吃太多东西。我吃得差不多了。”
山澨：“我这里有助消化的药,要吗？”
沈明烛：“……要钱吗？”
“很便宜。”
“算了，不用。晚安，再见。”
“沈明烛——”
“嗯？”
这个时候沈明烛已经站了起来，他右手握着盲杖，左手伸出去探了探，走出几步后停下来,望向山澨所在的大概位置，表情略显出几分茫然，大概是不知道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望见这样的沈明烛，山澨的表情不由变得有些复杂。
他曾无数次想过，当言灵诀失效的那一天，就是他亲手杀死沈明烛，让他身死魂消，再不复存在的那一天。
或者……即便不杀他，那要控制住他，让他沦为自己的属下，让他心甘情愿给自己卖命，让他任自己予取予求，这样才算公平。
后来言灵诀失效了，山澨总算可以对他下手了……
可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摧残而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这样的沈明烛还怎么杀？
不仅不能杀……连欺负都不知道该怎么欺负。
那就等陪他走完这段路，等他真能恢复实力再说吧。
“巫先生你
……还有事？”
大概迟迟没有听见山澨离开的声音，沈明烛这般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哦。”
“我答应帮他完成一件事，陪他再走一段路。”
“……”
沈明烛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他听见巫浔竹再道：“这个人脾气太差，手底下的人都跑光了。到头来好像就只有我还肯勉强帮他的忙。”
沈明烛尽力维持着礼貌。毕竟人家帮了自己的忙。毕竟自己还欠人三万块。
……等等，他不会是来催债的吧？
沈明烛微微皱眉，开口道：“……巫先生，时间已经很晚了。等我回到家，就会把钱转给你。”
“……”
山澨的一双眼骤然变得严肃而凌厉。
——我还那么恨你，还没有放下。可你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忘了，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巫先生？”
“你睡吧。”
巫浔竹端着装有剩菜剩饭的打包盒离开了套房。
沈明烛感觉他故意把房门关得很重，像是在发泄情绪。
真是莫名其妙。
他生什么气呢？
明明也不像是缺我这三万块的人。
沈明烛决定不予理会，踩着硅胶垫去卫生间洗澡，打算睡觉了。
·
次日一早，郑方发了语音消息给沈明烛，表示自己决定把节目继续做下去。
他一夜没睡，脑袋有些发晕，眼睛也有些疼。
冷不防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些文字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
然而他闭上眼后，那些文字居然仍然存在。
郑方一个激灵坐起来，看见那些文字说的是：
【恭喜你，现在你已经正式成为游戏玩家了】
【游戏名称：《混沌》】
【接下来你要进入的副本是：《木偶戏》】
【请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否则你会死】
【任务1：尽力说服每个参与过副本的人一起进入下个副本；比例达到80%，可视作任务完成】
【任务2：请尽快完成节目第一期的剪辑，并在两周内完成投放，播放量至少要达到三百万，内容要突出喜媚的故事，地藏王的玄妙，以及节目组选手的厉害之处】
【提示，节目正式投放之前，系统将对该节目进行自动修饰，播放版本请以系统剪辑版本为主】
【任务3：请在一周之内，帮助石桥村村民建立一个游客中心，促进当地旅游业发展；该游客中心需要重点宣传地藏王庙，确保游客会去点香，拜祭地藏王】
【友情提示：游客数量对你们接下来的游戏至关重要，请务必吸引更多的游客到当地参观，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你需要确保第一期节目的播放量足够多，以便吸引人们来石
桥村旅游】
【任务4：考虑到游客中心的顺利搭建，重新招聘人手需要的报酬，以及后续投入的各项支出，请在两周内要到至少200万的投资】
【再次警告，这些任务失败，你将有性命之危！】
文字消失了。
回过神来的郑方：“艹。”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起。
卫生间离房门近，林宝兰刚从里面洗漱出来，顺便去看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江欣语。
“怎么了小江？”林宝兰问。
江欣语脸色有些苍白，情绪有些激动。
只听他道：“林总我……我我我……那什么，小仙儿没说错！他真的没有得精神病！我我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些文字！！！
“你听我说，咱们这节目必须办下去，没有回头路了，不然所有人都会横死！”
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林宝兰：“…………”
·
又一日后，傍晚。
江欣语帮沈明烛打了饭，跟他一起坐在了套房里，两人一起吃晚饭，一起商量起任务的事儿。
在江欣语看来，虽然只有他们三个能收到游戏发布的任务，不过好在郑方是导演，林宝兰也挺支持他，任务应该能顺利完成。
快速吃了几口饭，江欣语对沈明烛转述起郑方那边的进展——
首先是选手方面。
既然需要招募新的玄学高手，郑方打算就在县城这里临时弄一个摄影棚，重新录一个正儿八经的招募赛，并尽可能地邀请有实力的选手前来参赛。
是以，他和林宝兰未来两周，应该都会待在这县城。
至于考题和具体的选拔赛试题，司星北、薛凝都会帮忙。
其次是第一期节目内容方面。
郑方没有拍到真正的灵异现象且不说，连尸体都没有拍到。
所以他肯定不能以灵异、惊悚为噱头做节目。
他想了想，还是得以喜媚的故事出发，讲女性被封建迷信迫害的主题。
不过他们节目原本是个竞技类的比赛节目，贸然改变风格可能不会让老观众买账，剪辑方面到底怎么处理，一开始郑方没有想好，很是为难。
后来是林宝兰拍板做了决定。
既然他们还要另外举办正儿八经的竞技比赛，那么竞技部分、聚焦于选手的部分，可以后面再剪辑出来作为第二期节目。
至于两周内就要播放的第一期节目，还是着重以喜媚的故事为准。
当然，既然要推进石桥村的旅游项目，除了喜媚的主题外，节目要同步突出当地的木鼓屋、捡骨葬等特色，展现一下特有的风土人情，所以他们这两天会回石桥古村补录一下风景，做成一个小型的纪录片。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咱们做的这个就算是先导片了。先导片的质量提上去，播放量和口碑一定都会上去的。到时候人家会知道，我们不是个造神棍的搞笑的、弄
虚作假的节目！”
这是林宝兰对郑方与江欣语说过的原话。她还道：
“另外，喜媚的故事太苦情了，虽然有深度，能引发讨论与反思，也能提升节目口碑，但能不能在一开始吸引年轻人，我要打个问号，毕竟咱们现在做的是网播，受众群里主要还是年轻人，所以……对了，我知道了——
“这一期视频，要把沈明烛也做为重点。他眼睛流血、疑似鬼上身对老郑喊妈妈，以及他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的视频，都可以剪辑进去。
“你们看，小沈有颜值，够疯批，眼睛还看不见……这些都是天然的噱头啊。‘有精神病的漂亮瞎子在玄学真人秀里会有什么表现’，这可以作为我们的核心卖点。
“人们被这个卖点吸引进去，慢慢发现我们节目真正的深度，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当然了小江，你要去问问小沈的意见，如果他同意，咱们再这么做。
“除了沈明烛，薛凝和司星北也都是自带流量的。就把他们三人作为咱们第一期节目主推的明星选手。
“至于这三个人参加选拔赛的视频……可以先剪辑少许出来，作为下期预告，在片尾处放一下。这样就可以为第二期正式的选拔赛做个预热。这样咱们后续的播放量压力会少一些。
“总之……三百万播放量，应该不难，大家加油干吧！我现在就着手联系一些视频推手和自媒体，看能不能帮上忙！”
此刻，向沈明烛转述了林宝兰的话，江欣语道：“郑导反正得暂时住在这里了。后期团队也会过来和他一起加班加点剪辑……哦对了，所以小仙儿，如果宣传噱头，以及第一期节目把你剪辑得神经一点……你介意吗？”
沈明烛摇头。“既然那些文字明确要求了播放量，达不成我们都会死。那就按林总的意思来。凡事以播放量为主。他们是专业的。我就不插手了。再说，我早已签过合同。节目把我剪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现在看来，播放量、游客中心的建设、说服其余大家继续参加节目、招募新的玄学高手，这些任务，郑方和林宝兰应该都能顺利完成。
就是不知道要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刚才江欣语并没有讲到这一点，沈明烛便特意问了她，继而发现果然这方面出了问题。
“其实呢，等咱们第一期视频上线后，再拿着播放量去要投资，是好要的。但现在没有数据，什么都不好谈啊。
“尤其是那游客中心，文字要求的是要在两周内建起来。那得从现在就开始建吧？可是现在我们根本没钱。
“郑导在加班加点剪辑呢，头发都要急白了……但实在是搞不及……”
喝了一大口水，江欣语再道：“林总不愧是林总，居然抓到了一个来这边取景拍电影的制片人，今天下午把人请到这边来喝下午茶了……不过我去听了一耳朵吧，没有谈成。虽然咱们就只要两百万。但那人根本不想给钱，说大家都等着看这节目的笑话。”
节目的剪辑
播放思路一类的东西，沈明烛帮不上忙，不过在搞定投资人这方面，他感觉自己或许能做点什么。
他当即对江欣语道：“那位投资人的名字，生辰八字有吗？”
江欣语眨了几下眼睛，瞳孔顿时一亮。“你是想……”
“找给我。我看有没有突破口。”沈明烛道。
江欣语先上网搜了一下，没搜到具体的时辰，于是找了林宝兰。
仅仅15分钟后，她就收到了林宝兰报来的生辰八字。
看着沈明烛陷入思索的样子，江欣语不由问：“小仙儿，你要用什么算？子平法？梅花易数？八字四柱，还是紫微斗数？”
沈明烛有些惊讶。“你知道得很挺多。我看的是紫微斗数。”
江欣语搓了搓手。“嘿嘿，我也下过APP查过自己的紫微斗数。不过我看不懂，那个命盘太复杂了。对了，那比如看疾病的话，是不是要看疾厄宫？”
沈明烛摇头。“疾厄宫只能看个大概，不准的。就算破军星在陷，也不一定有多凶险。因为这种病也可能指向生疮这种不要命的。”
江欣语赶紧问：“那你怎么看？”
“肺寅大卯胃辰宫，脾巳心午小未中，申胱酉肾心包戌，亥焦子胆丑肝中。”
沈明烛念出这样一句话，脸色变得有些严肃，没有再接江欣语的话。
此刻他的脑中浮现了12个格子，正是按紫微斗数那12格的方式排列的，之后他把这些脏器按时辰逆序排布在了不同的格子内，再举起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就好像在是在12个格子中移动一般。
末了，沈明烛道：“你让林总问问她，最近是不是老是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