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过,又是新的一年,然而厂里却人心惶惶,内地下岗热潮终于影响到边疆,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上了下岗名单,私下里找门口托关系的不在少数,便是林卫国这个主管生产的小经理也成了香饽饽,他暗暗苦笑,找他有何用,便是他自己恐怕也有下去的可能性。
春节过后,厂里领导连续开了几次重要会议,皆是关于企业重组的相关事宜,师里终于下了正式文件,重组企业里的重点单位便是油脂厂,下岗在所难免,林卫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倒也冷静,赵国兴就有些接受不了,快四十的人了,铁饭碗端了半辈子,说没就没了,若是再熬个十来年她都能退休了,每个月拿着退休工资,可如今倒好,一下岗啥都没了,以后怎么办?她突然觉着生活没了着落。
然而再如何接受不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曾经风风光光的油脂厂,经过尽半年的清算买断,最终被内地开发商接手,领导层大患血,车间一大半工人下岗,赵国兴和林卫国都未能幸免。
两口子同时下岗,经济来源一下子断了,林卫国还沉得住气,赵国兴有些扛不住了,情绪低迷,总觉着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两个人都出去找过工作,奈何年龄摆在那儿,哪里有人要,好在林早早中考成绩优异,被师中学高中部录取,也算是了却了赵国兴心中一件大事儿,有女儿在家陪着,没事儿拉着她出去转转,倒也纾解了她心中的郁结。
林卫国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早在下岗前他就频繁联系潘兵,并让赵国兴和刘春芳常打电话,一直关注了昆岗团场的动向,只可惜那边风吹草动不止,却始终没有实锤,他没法子,只得耐心等待。
可两口子总待在家中也不是事儿,虽说年前采棉机挣了些钱,也不能坐食山空,他每天没事儿出去转悠,看能否找到挣钱的法子,连续转了一周,还真让他给找着了,不过是苦力活,在建材市场用三轮车帮人拉货送货,每天一早出门,中午回来吃个饭,晚上有时天黑了才能回去,每日运气好了挣个百十来块钱,运气不好也就一二十块,装车卸车,有时还要帮人把东西搬上楼去,是真辛苦,赵国兴看着心疼,劝他别干了,可林卫国就是不听。
见老公如此辛苦,总待在家里的赵国兴心里头过意不去,每日也开始出去碰运气找工作,跑了几日,被拒绝了无数次,终于让她找着了,手工艺制作,用小塑料珠子穿成领带,一条手工费十五块,有不少和她差不过年龄的女人干这个活,说是学会了可以拿回家做,赵国兴很感兴趣,这个活没有年龄限制,干起来也轻松。
她跟着学了一周,在老师的协助下能独立完成一整条领带后,便打算安心做这个份工作,却被告知要交押金一千元,赵国兴有些犹豫,回去和林卫国一商量,林卫国心里头犯嘀咕,一千元也不是小数目,何况这个活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工作,又不交养老,也没有底薪,但话说回来,挣不挣钱倒是其次,好歹能让赵国兴有个事儿做,也不至于天天胡思乱想心里郁结,他打算跟着赵国兴去工作的地方看看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货也不拉了,跟着赵国兴去了工作的地方,在建设路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一片家属楼后头的平房,那片平房瞧着有些年头,好些房子已经空了,年久失修,窗户门都是破着的,林卫国一瞧就觉着不妥,可见赵国信兴致勃勃,又不忍心打击她。
两个人进了第三排最边上的院子,院子里打扫的倒是挺干净,进了房子,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一个着黑色西装西裤,头发油亮的男人挤进人群,走到最前头。
一直教赵国兴等穿珠子的老师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后拿起话筒喊话,让大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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