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微微偏头，大脑迟钝片刻，才意识到，这个“她”，指得是宋清。
“我才不要像她一样可怜呢。”
人鱼吻住她的指尖，痒痒的，一点也不痛，只有湿漉漉的凉意蔓延开去。
她孩子气冷哼，没像之前那样，一股脑兴奋地不管不顾，一股脑撞进她怀里，今天的她显得尤为克制。
人鱼再清楚不过了，她与宋清不同，她只是一条没志向的鱼鱼。
被人类豢养，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记忆。
她没有自己族群，不懂眷恋之类的情感。可有一天，孤独的鱼鱼突然被人类发现啦，被人类抓住啦，再被她的人类好好养起来。
她尝到了人类美食的味道，尝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贪嘴的鱼鱼享受到了更好的世界，享受着人类前所未有的关心爱护，就再也回不去黑暗孤寂的深海。
宋清的初
() 心虽然是在嘲笑她，可也让她又反应过来，用鱼鱼的方式来思考人类的生活方式，她又想错了哦。()
她守在人类床前三天，就觉得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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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也是她从人类这里学到的词汇。
人鱼的语气兴奋起来，牙齿闭合，擦过沈曦照的指尖。
“人类总是很有创造力，会用很精准的词语，描绘出鱼鱼无法准确表达出来的情绪。”
“就像难过，悲伤，兴奋，人类给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很认真地一一命名，人类好聪明，想到这件事，我真的觉得好浪漫哦。”
人鱼松口，捂住自己胸口，雀跃道：“我现在知道，我的情绪是快乐！像心里关了只活泼的小鱼，在我心脏里面扑通扑通乱撞！”
沈曦照自始至终没开口。
兴奋地语气落了下去，人鱼拉起她的手臂，放在脸颊上轻轻摩挲。
“以前我觉得，如果不想离别的话，把沈沈吃掉就好啦，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但现在，我不想被沈沈吃掉了，否则，那样的话，我就会一直一直孤独下去。”
人鱼看完宋清的经历，又一次清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吃掉沈沈的话，沈沈就不能再抱住我，枕着我的尾巴睡觉。”
“也不能喂我吃东西，不能和我一起戏水，我也不能拉着沈沈，在海里穿梭，抓小鱼，让它们给沈沈表演交尾过程了！”
她苦恼皱眉，眉头又很快松开，目光灼灼望向她的人类，吐出那句石破惊天般的话。
“——所以，我决定被沈沈吃掉！”
沈曦照大脑开始泛疼。
她微微抿唇，挣开人鱼的约束，海浪在咆哮，可人鱼含笑的声音，清清楚楚穿透一切噪音，直抵她的内心。
毒蛇欢快摇着尾巴，吐出甜蜜的蛇信，发出沁满毒液的盛情邀请。
“沈沈，吃掉我吧~”
吃掉她。
沈曦照无声吞咽，人鱼的脸在她面前晃动，声音仿佛生出脚，钻进她的耳膜，在其中深深扎根，生出庞大的根系枝蔓，再也无法去除。
火焰在沈曦照胸膛内肆虐，燃烧着理性的防线，直至化为灰烬。
头顶是神圣威严的人鱼雕像。
静静注视着一切。
吃掉她。
吃掉祂。
在无数传说中，人鱼的归宿，都是要被人类吃掉。
从皮到骨，吞吃殆尽。
沈曦照克制不住自己的索取和贪欲。
蛊惑的言语如同火种，一旦落入人心，便在心底悄然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三个坚硬的字在舌尖辗转，被含化了，黏黏糊糊勾动胃部的渴.望。
“吃掉你？”
她紧紧盯着她的眼，手朝她探去。
冰冷禁锢，不容置疑。
人鱼脸上洋溢着幸福欢快的笑，非但不曾躲避，还以怜爱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
() 。
她摊开双臂，用力点头，将自己炙热的心，狂热地情感，一并朝她献祭。
“吃掉我。”
善良无私的人鱼。
圣洁纯净的神祇。
鲜美可口的羔羊。
沈曦照手腕上青筋毕露，手触碰到人鱼腰间的鳞片。
鳞片透着微微凉意，手感舒适，宛如上好的绸缎，又像被放在手心，仔细盘完许久的宝石。
宝石被她握在掌心，人鱼像是得到赞许，洋溢出笑容，颇为愉悦地哼起小调。
蛊惑的歌声遥遥拂绕过她耳际，柔和的字节按摩她的耳膜，松懈她的心理戒备。
人鱼湛蓝的眸子倒映在她眼中，清澈纯净，宛如一汪毫无杂质的水。
下一秒，沈曦照微微睁眼，猛然用力，手指硬生生挤进鳞片缝隙。
眼前人鱼天真纯质的笑脸，骤然变成宋清垂着狗狗眼，可怜巴巴揪住她的衣角，摇晃手臂冲她撒娇的场景。
“姐姐，可怜可怜我。”
她的嗓音像融化的蜜糖，宋清失落的眼在她面前摇晃，一叠声唤：“姐姐，求求你了。”
“姐姐，你行行好，疼疼我吧。姐姐。”
“姐姐，答应我吧。”
“姐姐，我太期待了，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幸福，姐姐，”
“姐姐，你是全世界最最好的姐姐！”
两张脸不断交错，沈曦照手指无声用力，深入鳞片缝隙，怔然望着眼前场景。
人鱼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歪着脑袋，笑容明媚，空灵的吟唱始终未停，蛊惑的力量步步紧逼。
“沈沈，吃掉我吧。”
“沈沈，很好吃哟~”
“沈沈，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啦！”
歌声宛若浓郁的油脂，沉沉灌进沈曦照心底。
那些充满诱惑和诡辩的话语，不断地为这火焰添加燃料，火焰骤然爆裂，越燃越烈。
随着火焰的蔓延，她的理智开始逐渐模糊，判断力被炙烤得扭曲变形。
原本清晰的思维变得混沌，坚定的意志变得脆弱，她无意识移动手指，鳞片锋锐如刀，鲜血渗出，沈曦照混沌的理智，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刺痛绞醒。
人鱼的歌声停下了，人类无意识用力时，鳞片撕裂的痛她没感觉到痛。
可看见她的手指，被她的鳞片划出伤口，人鱼眼神慌乱，抱着她的手，像做错事的小动物，怯生生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最后，微红的眼眶游移半晌，只好转向她唯一能依靠的人类。
“对不起哦，沈沈。”
人鱼真心为自己鳞片的锋利感到抱歉。
人鱼泪眼汪汪，将她手指捧进自己手中，湿润的舌头舔舐过她手指上溢出的血丝，猫舌般小心翼翼，却不似那般粗糙。
湿润滚烫的火烧进沈曦照心底，她手指微微用力，搅动人鱼的唇舌，轻微水声在两人耳旁漫开。
人鱼茫然抬眼，睫毛上沾着泪水，在离开眼眶的瞬间，化为晶莹剔透、甜甜的珍珠。
珍珠坠入海底，两人都没空接住。
沈曦照心头那点火气刚刚生出，轻飘飘的，尚未链接到情绪，便在人鱼梨花带雨的模样中败下阵来。
她屈起指节，好笑又无奈，在心里叹气，却只用手指抵住她的唇，轻声问：“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这样吗？
在意不够，偏爱不够，豢养不够，照料不够，她们太贪婪了，怎样都要不够。
宋清的心一直沉在冰冷的海底，她在窒息的死海内，睁大眼睛看她。
她的尸体沉在里面，眸子像一弯平静无波的死水，隔着晃动的水波，含笑注视她的姐姐。
沈曦照睫羽颤动，眨眼的瞬间，宋清故意装可怜的脸消失了，蔚蓝的海、细密的水流在她眼前涌动，小人鱼歪头冲她笑得明媚。
“沈沈，还痛不痛哟？”
纯净的湖和平静的死水，在沈曦照眼眸内反复变换，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达在意，才能让宋清和人鱼明白，她对她的特殊。
或许连沈曦照自己也不明白，宋清和人鱼之于她，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抽出手指，手指上覆盖着一层莹润的水光，被人鱼撒娇般轻咬到泛红。
潮湿的水迹暴露在水里，水流顽皮咬住她的手指。沈曦照无奈想，算了，算了。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生命短暂，没时间耗费在无用的纠结上。
不如顺其自然。
食欲混合着翻腾的爱.欲。
海水在蓝光的映衬下，粼粼波光，漂亮的、浓郁的、梦幻的蓝重新席卷上来。
沈曦照要被蓝色吞没了。
水流消失，人鱼冰凉的手指取代水，从指尖捏到指节，顽皮钻进她的手心。
褪去所有犹豫试探的环节，亲密穿进她的指缝，笑着与她五指相握。
两双手紧密联结在一起。
汹涌旺盛的食欲重新席卷上来。
人鱼的手拂过她敏.感的鱼尾，沈曦照在颤抖中，缓缓咬住她凑到唇边的手指。
平静的海水，先是出现轻微波动，仿佛大海逐渐苏醒过来。
沈曦照眼神失焦，在大海慢慢增强的波动中，牙齿用力。
她没收住力道，咬得极狠，浓郁血腥味伴着急促喘息灌进喉咙，娇惯的小人鱼今天却跟以往不同。
她不会在她怀里哭哭唧唧掉小珍珠，温柔亲吻她，爱.抚她，湿.漉漉的气息濡湿沈曦照的眉眼，甚至带着讨好意味。
海浪变成一波波明显的浪花，有节奏地拍打着海岸线，海浪汹涌猛烈撞击上来，每一次拍打，都顺势溢出甜腻的芳香。
沈曦照的身体在.战栗，鲜血却更激发了食欲，唇齿早已不甘浅尝辄止的美味。
她的肌肤擦过冰凉地面，水也在翻涌，沈曦照难耐仰首，咬住人鱼的喉咙。
从人鱼逸散的柔软蓝发下，她的视线遥遥往上，看到那高高在上、圣洁悲悯的人鱼雕像。
祂自始至终注视着底下的两人。
沈曦照喉间忍不住逸出低低笑声，她放松地躺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去，人鱼雕像显得格外宏大壮观，威严自成。
简直像不知身在何处的无上神祇，透过错综繁杂的命运线，于人类思想难以企及的神秘领域，借助人鱼雕像栩栩如生的眼睛，遥遥投来居高临下的一瞥。
羞.耻感生出来的同时，仿佛正在被注视的兴奋激起更深刻、更刺.激的快.感。
烈火灼烧着沈曦照的理智，潮水汹涌澎湃，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
“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快死掉了嗷，沈沈。”
人鱼语无伦次喃喃，干净澄澈的笑意，逐渐被猩红的血液晕染。滚烫鲜血争先恐后灌进沈曦照喉咙，染红她的唇齿。
鲜血散发出甜腻醉人的芳香，连接着人鱼体内的蓝色丝线。沈曦照用力扣住她的后颈，作为回应，不容她有丝毫逃离。
在身体紧绷的同时，大口咽下甘甜的芳香。
圣洁的神祇堕入凡间。
被祂贪婪狂热的信徒。
一口、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