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公主面无表情。

美丽的公主想杀人。

任何事情,如果只有两个人在场，哪怕再出格再尴尬，都可以当作情侣之间别有趣味的小情调。

可宋清不知道,有第三个东西住在沈曦照的脑袋里围观。它并不沉默，反而抑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爆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

【小狗真勇，好样的！】

还会点评呢。

【娇美的小公主睡得正熟，脸庞娇艳如花,泛起淡淡红晕，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湿发被水波托起，在水中温柔散开,仿佛诞生于水中的精灵、世界的宠儿。】

【宋小姐微微垂首，被莫名的力量蛊惑,握住她光滑圆润的肩头。】

【长发如瀑，散落在粉/嫩的肩头,诱/人的山峰随呼吸轻微起伏,公主的婀娜身姿在水中更显曼妙。美丽的曲线，被宋小姐寸寸掌控。】

【空气沉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陷入静止，只能听见宋小姐以唇/she尽情描绘大作，荡起无尽波澜。】

【睡梦中的美人微微蹙眉，肌肤透出淡淡粉色,晶莹水珠顺着她的睫毛垂落，被宋小姐均匀纳入口中。】

沈曦照面无表情捏紧小狗，小狗发毛中的水分被她硬生生挤出，瘪了下去。

脸庞上剩余的水分分布不均,一边高一边低，表情略显滑稽。

那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可怜巴巴望向她，仿佛在朝她发出控诉。

哪儿来的脸控诉？

沈曦照差点没冷笑出声。

【宋小姐沉醉于眼前的风景，心神融入其中，匍匐在公主柔美的曲线下，成为被公主迷人魅力所俘获的奴/隶。】

【公主的身姿曼妙动人，曲线充满柔美的美感，像一副美丽的画卷，使人无法抗拒其魅力。像一首壮丽的诗篇，优美到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

【宋小姐笨口拙舌，干脆一言不发，一心一意品尝诗篇。】

【她越过纤长的小路，跋山涉水，来到险峻的高/峰，经过孜孜不倦、辛勤努力，终于品尝到甜美的果实。】

【宋小姐眼中闪烁出泪花，那是幸福的眼泪！她的心快化成一滩春水，充满感动爱意，卑微融进公主体内。

她的心与公主紧密相连、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系统用咏叹调的语气，高声朗诵。

【宋小姐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是痛苦的眼泪！她的心快化为一堆焦炭，充满自责悔恨，卑微匍匐在公主脚下。

她的心跟随公主抬鞭的动作震颤，险些被打成一条死狗。】

沈曦照手上用力，将小狗的水从内到外挤得干干净净，毛茸茸的小狗，顷刻变成风干的小狗干。

那微笑的嘴角也坠落下去，表情从欢喜，转化为满头问号的扭曲的悲伤，心口郁气才稍微下去一些。

她拿过手机，在系统幸灾乐祸的旁白音中，若无其事给宋清发了条语音消息。

【睡不着？】

音箱里传来熟悉的消息提示音。

宋清滔滔不绝的声音卡顿住。

她委委屈屈说：“才离开姐姐三秒，感觉已经过去了三百年，我满脑子都是姐姐，想姐姐想得睡不着呀~”

小狗迫不及待表白心意，仿佛那满肚子坏水的主意不是出自她手。

“我觉得，可能是你精力太旺盛了。”

她的声音很淡，温声细语，听不出怒意，“要不要来我房间，我帮你清理一下多余的精力？”

宋清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后背，后背上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稍微翻身，就会牵扯到伤口。

倒没有说痛得睡不着，只是这痕迹一直在提醒着她，姐姐的惩罚的下场。

她的声音低下来，委委屈屈，像肆意撒欢，又被主人强行镇压的小狗。

沈曦照另一只空着的手，又捞起水中漂浮的小狗，小狗的皮毛浸透了水汽，但被捏变形的部位，没有外力干涉，仍无法恢复原状。

她听着她说：“没有没有，不劳烦姐姐了，姐姐辛苦一天，赶紧休息吧~”

音箱里阴魂不散、一本正经念小荒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曦照还没来及说话，bgm又换了一段。

舒缓温馨的纯音乐里，主持人满含遗憾道：“亲爱的听众朋友，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今晚的投稿分享到此结束，感谢您的陪伴。”

挺好，有始有终。

开头语和结束语半点不落。

沈曦照看着那小狗，越看越觉得碍眼。

电台里，主持人一本正经的声音仍在继续。

“亲爱的听众朋友，希望您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您并不是孤单一人。希望我的节目，能为您带来一丝慰藉，送给您陪伴的力量。

好啦，在夜晚结束之际，祝愿您今晚有个好梦。晚安，亲爱的。”

沈曦照心中仅剩的那丝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随着欢快的小夜曲，消失得一干二净。

音乐的尾奏播放完毕，整个浴室重新恢复静谧。

手机那头，宋清估计正在手忙脚乱调试音频，一直没有发来消息。

沈曦照将小狗抱在掌心，用两根拇指弯起它的唇角，小狗重新快乐起来。

快乐的小狗被她摆到身旁，她从浴缸中起身。

音箱突然炸响，尖锐刺耳的电流音穿透力极强，沈曦照猝不及防，差点一脚踩空，滑倒下去。

系统也唬一跳，大声嚷嚷。

【宋清又在搞什么鬼，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音箱响起滋滋电流声，这一段似乎是临时录的，杂音很多。

“亲爱的听众朋友，如果有情感投稿、情感咨询等业务需求，请拨打电话：XXX。这里是深夜情感电台，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沈曦照扶稳站好，慢慢吐出一口气。

心情复杂至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系统冷笑，撺掇道：【别打什么电话了，直接提着你的鞭子踹开门，深更半夜，用鞭子和她来一顿爱的亲密。】

沈曦照没搭理它，拨通那串号码。

刚响一声，那头就接起电话，正正经经道：

“您好，这里是午夜情感电台，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沈曦照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干燥的置物架上。

她拿起浴巾，慢条斯理擦着身上的水渍。

“上一位投稿的内容，令我很不满意，请问有投诉投稿者的渠道吗？”

浴室是封闭空间，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何况在寂静的夜晚，人的遐/思被夜幕遮掩，趁无人看到之际，悄无声息乘风飞走。

宋清的思绪潜入细密的水流，在哗啦翻滚的声浪中腾飞，灵活游过姐姐的手指，试图以思想描摹她此刻的温度。

“这个问题么......”

她神思不属，心神荡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下意识拉长了语调，试图拖延时间。

“请问您对上一位投稿者的投稿内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她觉得这些可能都是错觉，任人的听力再好，手机的收音效果再好，她也不可能隔着轻微水声，听到毛巾与皮肤摩擦的声音。

那是细微的、形容不出的“沙沙”声，布料与身体摩挲，像树叶在微风中摇曳、海浪轻轻拍打海滩。

或是整个城市沉醉于雨季，朦胧细雨敲打窗户，发出微弱地、人耳几l乎捕捉不到的声响。

宋清觉得自己疯了，可能是对姐姐的渴/望太过，令她产生了幻听。

她的思想在夜色下飞驰，乘夜风扶摇直上，一直飞到看不见的天之尽头。又从高高的天之极坠落下来，砸破姐姐的窗户。

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化为肉眼看不到的尘埃。被温柔的夜风托起，思想的尘埃无声无息潜入姐姐的浴室。

姐姐不紧不慢道：“她说得太抽象了，我的想象力十分匮乏，想象不出具体画面。”

宋清的心神被强行拖拽回来，仍残留着高空坠落的头晕目眩，尾调无意识轻扬，神智恍惚。

“您是说，想要更仔细、更具体一些的描述吗？”

那头似乎听出她的不可置信，从容不迫问。

“嗯？怎么，难道我没有这个荣幸，继续欣赏宋小姐的又一篇大作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撩了下水花。

水滴有条不紊从空中落下，宛若雨中的湖泊，叮咚声不绝于耳。

宋清听着这动静，就能想象出她漂亮的手指缓缓插/入水中，破开平整的水面。纤纤玉指随意晃动，轻而易举搅碎一池平静。

连带搅乱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既然会写，”她漫不经心说，“那就请宋小姐多写点。三万字会不会太少？那就七万字吧，怎么样？”

七！

万！

字！

宋清荡漾不起来了，心肝一颤，五脏六腑齐齐尖叫，飞驰的心神被这个恐怖的数字强行砸回现实。

仿佛真在从天上坠落的那个瞬间，思想和自己的小心脏捆绑在一起，一同在姐姐窗上撞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心肝碎了一地。

“不不不。”

她的声音带着颤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

一次快乐，和次次快乐，一次见好就收，和写断自己一只手，断送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面前，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她可怜地哀求，“姐姐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沈曦照佯装疑惑：“主持人怎么了？难道宋小姐不愿意？”

“没关系，麻烦主持人转告宋小姐，姐姐有的是钱，如果宋小姐不愿意的话，就让她直接开个价吧。”

宋清一颗心扭成了麻花，支吾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姐姐绕进去了。

投稿的是宋小姐，跟她宋清有什么关系！

她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胆子跟着像被吹起来的气球，迎风飞涨。

“宋小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绝不在金钱的诱惑下低头。”

沈曦照终于擦干身上的水分，换上睡袍，懒洋洋说：“嫌少啊？”

万恶的有钱人别的不会，拿钱砸人的这一套仿佛无师自通。

她随口报出一串数字，“告诉宋小姐，写得让我满意，还有更多。”

宋清咬牙说：“亲爱的听众，请您别走歪门邪路，宋小姐心思坚定，不会同意的。”

沈曦照慢悠悠加了一位数。

宋小姐无声流泪：“手会断的，手断了，就没办法给姐姐幸福了。所以为了姐姐的幸福着想，宋小姐忍痛放弃这么大的诱惑。”

这必杀技一出，沈曦照不禁陷入沉默。

系统又开始翻天覆地大笑。

她收拾好浴室，听宋清又一本正经开口。

“宋小姐说，如果可以不用写七万字的稿子，她愿意倒付给您费用，手把手教您更详细、更具体的实施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