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喃喃念着,泛起困意来,唇瓣蠕出低低细语:“夫人,你好像早就知道甘大哥能在军中有一番作为。”
他已合了眼,没有看见谈栩然那个转瞬即逝的复杂表情。
“大哥英武,想来不难。”
陈舍微觉察到谈栩然滑进被筒里,那柔软的身躯与声音同时贴了过来。
“大哥走时,嫂子也醒着呢?到底是久别胜新婚,孜孜不倦呢。”
陈舍微作为男人,出奇敏锐的从谈栩然的口吻中感受到了一点羡慕。
他有点不确定谈栩然是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句小话吹进他耳朵里,吹得心火呼呼直窜。
‘这可忍不了了。’
陈舍微正准备翻身扑过去,谈栩然蜷了身子,往他怀中一缩,柔韧的四肢却舒展开来,如无心的柳枝一般探进去,枝叶又绕出被筒,扯落帷帐,遮蔽住窥视的月色。
肉身没在黑暗柔软之中,仿佛消无了,唯有几处格外鲜活。
陈舍微也想碰她,摸一摸她身上其他的温软缝隙,肯定更要命。
可耳垂被含住了。
“不要动。”
命令顺着舌尖游弋到耳,又钻入脑中。
陈舍微想说这样好不公平,他也能让她欢愉的。
可甫一张口,他就恨不得闭上。
脚踏上银丝碧青的绣鞋摞在黑灰布鞋上,随着月亮被帷帐后细碎的吟哦声羞得藏入云雾,鞋儿也没入黑甜香梦中。
直到阳光从无到有,由淡转浓,将水汽潮寒都蒸腾,迎来蓬松又轻盈的新一日。
陈舍微出门要去巡田,稻苗结青穗,夏风一吹,转黄就能收了,烟叶除了供卷烟店的那一批,余下糙种用来杀虫的也在收了。
陈舍微坐在马车里,拭了拭额上渗出的微汗,把水壶给赶车的朱良递过去,道:“多喝些,今儿真是热,可别中暑了,还好夫人心细,让阿巧给我备了三个水囊呢?绿茶你可喝得惯?还有紫苏酸檬饮子,要不要?”
夏天说来就来了。
天若是晴得久一些,可以用晒烟之法,也省些柴火和人工耗用。
杀虫的糙烟叶,陈舍微就决定用这个法子,眼下吴家屋前的明堂上密密麻麻的晒着烟叶,一片片交叠如鱼鳞,铺好后还得盖上一层烟帘,日晒夜收,不可淋雨。
陈舍微取下一片烟叶细看,就见大部分已成黄色,就是叶脉叶柄还没有干透。
“这种程度的烟叶可以叠起来晒了,也省些地方。”
陈舍微抬头看吴家屋顶上也都是,还有村里中公的空地上,吴家也出了银子租下晾烟叶了。
吴家兄弟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除了吴缸,其余两个也一左一右的架在他,像是怕陈舍微跑了一样。
“怎么了?”叫仨男人跟得这么近,陈舍微挺别扭。
“杨家这几天号丧呢。”吴缸一脸严肃,左脸上还有一大块淤青,是杨大河在慌乱中趁机给了他一肘子,“怕他们不长眼,动什么歪心思。”
陈舍微嗤了一声,道:“自作自受。”
何氏给他端来一盏茉莉花茶,又给守着马车的朱良提了一盏去。
陈舍微抿了一口,觉得不错,野茶乱窜的辛辣味几乎消失殆尽了,不用茉莉花香来盖基本也尝不出了,收价也比去岁高了一成。
“夏茶前的肥施了没?”
吴缸点点头,道:“嗯,都施好了。”
除了烟叶外,陈舍微还让在没人要的山头上种了些除虫菊、雷公藤、闹羊花之类的,其实乡民也都知道这些花草能杀虫,只是觉得效果不大好。
“除虫菊的药性都在花里,应该在花开六七成的时候采摘,太早太晚都不行,刚采下来就要及时晒干,这样的日头,”陈舍微眯起眼打量天空,“六七天吧。晒干之后就要小心储存了,最好是避光避热避潮的地方。”
吴缸琢磨了一下,道:“那就用厚实的宽叶儿包了,悬在梁上。”
陈舍微点点头,道:“嗯,泉溪的虫药铺面已经看定了,这两日打扫了就能搬过去了,就不占你们家地儿了。”
“六少看您说的,这有个甚,叫我们睡叶儿堆上也无妨。”何氏提着茶壶在一旁凑趣。
吴缸好学得很,又道:“六少,那雷公藤和闹羊花呢。”
“雷公藤的毒在根皮上,细根尤甚,嫩叶里也有。”陈舍微想着,皱皱眉道:“雷公藤太毒了,你收了别往家里拿,直接送到铺子里去,还有闹羊花也是一样的,花茎叶都有毒,榨了汁兑了水用喷壶来撒,还有,一定一定要吩咐下去,撒的时候口鼻要用布捂住,要顺风撒,万不可逆风。”
吴缸肃然的点点头,道:“我会让性子稳重的人去做这事。”
听着两人说话,何氏用胳膊碰了碰吴筷,吴筷摸摸头,没开口。
吴缸瞧见了,就道:“六少,您上回说茶籽饼也收的。”
“是啊。茶籽饼治蚂蟥、蜗牛最好用。”陈舍微顺着吴缸的目光看向何氏,何氏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衣角。
吴缸继续道:“我大嫂娘家新开了榨油坊,余下的茶籽饼可拿来吗?”
“自然了,茶籽饼就是茶籽饼,东西好就行,既是大嫂娘家,更方便不是吗?”
陈舍微一笑,看得何氏脸都红了,忙道:“多谢六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