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渊正有此意,他带着玄弋转身,迎面射来一道劲风,带着怒意和杀意。这攻击来的突然,陆行渊从身后压住玄弋的脖子让他低头,周身灵力震荡,袖袍飞舞,躲开这刁钻的攻击。
玄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行渊一掌推开,随即一道墨色的人影冲上前来,和陆行渊纠缠在一起。
来人身法诡异,气息浑厚,不过呼吸间,就和陆行渊对了十来招。陆行渊没有出剑,他运转魔族的功法,身体的坚硬程度和一般的魔族不相上下,魔气萦绕在身体周围,犹如浪潮瀚海,用之不竭。
二人对战的灵力波动从这山头上荡开,山下训练的魔族很快察觉到异样,就连酣睡的游风也惊醒过来,眯着眼看向山顶。
陆行渊的修为更胜一筹,就算他有意礼让,来人也很难伤到他。他游刃有余地和对方周旋一二,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后,掌间灵力如潮,直接将来人推出去。
来人飞出一段距离后,一连后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体,他脸色阴沉地盯着陆行渊,沉声道:“人族?”
陆行渊没有魔角,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但他都回来一段日子了,怎么还有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不如再仔细看看我这张脸。”陆行渊整理衣袖,迎风而立。他被人袭击也是淡定从容,举止优雅。
魔族有历代君王的影像,他和陆晚夜的相似度比任何话都有用。
但眼前这人明显一根筋,直接道:“没见过。”
陆行渊挑了挑眉,这语气充满敌意和挑衅。
一旁的玄弋如梦初醒,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沈炽大哥,这位是少主,你刚从北边回来还没见过,他不是敌人。”
玄弋话音刚落,方才还相互戒备的两人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道:“沈炽?”
“陆行渊?”
他们惊讶地看着对方,再度同声道: “你还活着?”
打圆场的玄弋愣住,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看陆行渊又看了看沈炽,一头雾水。
陆行渊重新打量眼前这个袭击他的魔族,对方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显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明亮。长开的五官依稀能瞧出几分少年时的影子,只是早已没有少年人的天真烂漫,反而多了深沉和严肃。
小时候在魔界,因为体弱,陆行渊被爹娘小心金贵地养着,其他同辈都怕他磕着碰着,不敢太过亲近,唯独沈炽没那么多讲究,带着他爬上爬下,又皮又欢乐。
人族和妖族打进来的时候,沈炽护着他挨了一刀,当时场面混乱,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里血如泉涌,陆行渊一直以为他死了。
陆行渊打量沈炽时,沈炽也在打量他,两岁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但陆行渊像陆晚夜。他如今没束冠,随意而不失稳重,身上的冷意柔软不少,那种感觉就更像了。
“真的是你!”沈炽难以置信,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快步疾行,几乎是飞一般扑过来,一把搂住陆行渊,颤声道:“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护住你,让你死在战场上,我每次想起来就难受的不得了,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为什么护不住你。”
沈炽的体格比陆行渊还要高大,可抱着陆行渊,俯在他肩头,他这个大个子就开始哭鼻子。
陆行渊没有推开他,沈炽的出现代表的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他曾经以为的失去在复得,那种心情饱胀而酸涩,万分复杂。
他抬起手落在沈炽的背上,安抚道:“我没事,我回来了。”
玄弋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挠了挠头,刚刚还剑拔弩张,大打出手,这会儿却是亲密无间,互诉衷肠。
山脚下,魔族或许不认识陆行渊,但他们认识沈炽,一时窃窃私语不止。游风打开酒葫芦,饮了一口酒,喝道:“看什么看?今天的训练做完了吗?”
弟子们连忙回神,不敢多言,再度投入训练中。
游风喝着酒,隐晦地看向陆行渊和沈炽二人,目光幽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炽的出现着实出乎意料,陆行渊临时改了主意,带着二人离开山峰。
“我刚才还以为是有人族潜伏进来,挟持玄弋这傻小子。早知道是你……我不该跟你动手的。”
回到居住的小院,陆行渊和沈炽好好叙个旧。沈炽说到自己鲁莽出手,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陆行渊回来这段日子,他并不在族内。玄弋刚才打圆场提到的北方,其实是荒域的一处深渊,里面物产丰富,同样危机重重,每隔一段时间,魔族就会派人带队前往收集物资。
“你也是关心则乱,不用放在心上。”陆行渊没有在意,比起旧友重逢,那点误会算得了什么?
沈炽略显局促,他看着陆行渊,忐忑道:“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陆行渊当年小,沈炽就把他抱在怀里,他受伤倒地时,身体踉跄,抱着陆行渊摔倒在地。他躺在血泊中,看着人流把他和陆行渊冲散,他大声呼救也无济于事,后来意识逐渐溃散。
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被卷进阵法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他一直留着当年受伤的那道伤疤,任由他像蜈蚣一般狰狞可怖地盘踞在自己的背脊上,就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年的仇恨。
陆行渊目光幽深,道:“我当了一世的孤魂野鬼,如今寻到你们,才算找到家。”
第五十八章
沈炽在魔族声望颇高,当年和陆行渊同辈的人里面,他因为受了重伤,又弄丢了陆行渊,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多年来刻苦修炼,修为远超同辈。
强者在任何地方都会受人尊敬,更何况沈炽对族人很好,族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冲在前面,简直就是拿出了拼命三郎的架势,不断地磨砺自己。
他一直想杀回人族,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但梅洛雪有自己的考量,不允许他们胡来。这口恶气他憋在心里太多年,如今和陆行渊重逢,他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
二人叙旧,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完。沈炽说到兴起之时,拿出烈酒,要和陆行渊一醉方休。
陆行渊看了眼酒坛子,没有拒绝。
沈炽谈到这些年魔族的发展,在经历战争,死了那么多族人后,族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潮。陆晚夜封印真实之门,他们困在这里,面对灵气枯竭的故土,心里既痛苦又绝望。
但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内心的伤痛逐渐压下去,荒域的情况也一天比一天好转,到现在,这里的灵气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甚至比他们迁徙前生活的状况还要好很多。
“故土灵气复苏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梅姨一提到这件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些年,魔族的发展有了起色,复仇的事不止一次被提起来,但梅姨都压下去了。”
沈炽拉着陆行渊坐上屋顶的骨脊,在这里,这方小院尽在脚下。他灌了一口酒,微微低着头道:“我是复仇的积极分子,在梅姨眼里就是个刺头,我知道我不该忤逆她。可是行渊,我这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