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戏又称为鬼戏,是所有的巫舞仪式的起源,是最古老的一种祭神仪式。
季南星以前跟着师父到处跑的时候是见过傩戏的,但他所见的已经是经过商业化修改的观赏仪式,如今所见大概是千年前真正的祈福傩戏,他们的跳动不是为了取悦观众,而是真正地向上苍寻求生机。
季南星回头看去,除了戴着面具的人在祭台前跳动,还有许多人神情或悲戚或麻木地坐在角落里。
那些人面色苍白,明显带着病,还有人身上长满了疙瘩,看着十分可怖,是天花。
一种在现代已经被人为彻底消灭战胜的病毒,但在古代,这是必死的疫病。
鼓声还在继续,祭祀的舞蹈也未停止,不少人甚至跳着跳着就低声咳了起来,声音听着很痛苦,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因为除了将生的希望寄托于神明,他们再也没有别的求生办法了。
季南星微微后退半步,这是千年前,是那些难以消去的恨意和怨念的根源。
看着那些妇孺幼童,看着那些迫切渴求生机的人,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要不了多久,一场大火将会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让这里从此变成只进不出的死亡谷。
或许他们知道,知道早已无法求得生机,只是不甘愿就此死去,所以他们
想让一直供奉的神明看看,他们从未放弃过神明,神明却放弃了他们。
季南星取下手上的珠串,三十六颗罡珠在他手上一颗颗被拨动,每念完一遍超度经,那罡珠上印刻的字符就显现了出来。
金铃和念珠虽然被季南星串在一起,但实际上这是两件法器,季南星用金铃比较多。
如果要用更直白一点的比喻就是金铃不需要读条,用灵力激发就能使用,用起来方便。
而罡珠威力大,需要读条,一般情况下季南星不太会动用罡珠,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般的情况。
随着他一颗颗点亮罡珠上的字符,揣在口袋里的超度符也随之飞出,九张极数,在半空中凝结出巨大的结阵。
站在祭台上的巫只是静静看着,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神色悲悯。
大阵结成,季南星盘腿坐下,珠串带着金铃飞至半空,经文激发天罡字符,与符箓上的咒文相呼应,金铃轻晃,清脆的铃声一圈圈荡开,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相隔遥远时空传来的钟声。
傩舞依旧不停,每踩下一个鼓点,就将丝丝密密缠绕在众人身上的黑气给震慑开。
可是太多了,人力有限,天命不可违。
符文上的红光微闪,血红的朱砂从浓艳到暗淡,当符力耗尽直接烧成灰烬后,很快便会又有一张新的替补上。
符箓一张张减少,缠绕在人们身上的黑气却并未驱散多少,季南星的额间已经渗出汗意,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带着的最后一张超度符耗尽,戴着面具的巫走了过来,按压住了他的手。
度经一停,符纸成灰,珠串落在了草地上。
汗水也顺着季南星的脸颊落在了地上,吧嗒一声,在鼓点落下的最后,显得格外清晰。
巫走过去,将他的珠串捡了回来,指尖在珠串上轻抚了一下,然后才戴回到季南星的手上:“人力终究抵抗不过天命。”
季南星抬头看着她:“那为什么要让我过来。”
巫摇了摇头:“不是我让你过来,是你身上有这里的力量。”
季南星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三十六罡珠和金铃上,除了这两件法器,他身上没有什么是古董,连一块玉都没有。
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着摊开掌心,枯瘦的手里凝结出一团带着绿意的光,那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东西,就连季南星都是第一次见古时候真正巫的力量,他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见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巫将掌心贴在了他的胸口,那团绿光就在他的身上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天花缠身,跳着傩舞祈福的人。
虫鸣鸟叫声再次响起,一声浑厚的钟声炸响在耳边,季南星腿上一软,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他感觉有人扶住了他,一抬头见到是师兄,这才双眼一闭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在酒店,师兄坐在
床边敲着电脑。
季南星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哑:“我睡多久了?”
季元霆看了眼时间:“没多久,五六个小时。”
季南星:“我好像回到了一千多年前,我看到了巫师,还看到了跳傩舞的祈福者,还有很多得了天花的病人。”
季元霆停下手上敲击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季南星:“但你并没有消失,你只是走过去,在那边站了一会儿,还催动了符箓和罡珠,最后耗尽了力气就昏睡了。”
季南星摇头:“不,我很确定我看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枯瘦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感觉好像还有所残留,还有最后那团散在他身上的光,感觉也很奇怪,但他一下子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我需要去医院检查吗,我好像接触了得了天花的人。”
季元霆看着坚持说自己回到一千年前的弟弟,道:“那就去检查一下吧,也顺便安安你的心。”
季南星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山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季元霆冷笑了一声:“镇压下去了,多谢你啊,灵力不要命的往外面释放,符不要钱的往外面撒,那么多超度符,看得副局长都问我,你是不是转投符箓派了。”
说着戳了戳他的脑壳:“要你这么消耗力气卖命,那三个和尚能得到他们想要的舍利子,你呢,这么卖力气又能得到什么。”
要说得到功德,这一场还真得不到多少,这漫天的怨气不是超度也不是驱散,而是借着梵音铃的力量往下镇压,这是需要靠时间来净化的,所以这功德自然也不是立刻就能回馈的。
季南星:“睡一觉就好的事,早点解决,下面的城镇也早点安全,就当是做好事了。”
要不然以这边浓郁的阴气,如果不再点压下去,再来一场暴雨,真的会洪水淹没城镇,今天种下的果早晚会开花,该是他的功德,上天不会没收了它。
医院里检查一切正常,尤其是一些传染性病毒的检查也都是安全的阴性,季南星这才松了口气。
三位高僧还在上面做超度,大量的阴怨之气镇压了下去,残余的一些也要超度干净,剩下的就没季南星什么事了,确定不需要他再上山去,从医院出来他就订了回去的机票。
回酒店收拾东西的路上,季南星还在想晚上发生的事,整个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看着热闹的街道,行走在阳光下的路人,脑子里想的是那些满身天花绝望麻木的人,季南星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季元霆回完了工作消息,转头朝季南星道:“那你自己回去,我直接飞首都。”
自己一个人回去也不是多大的事,季南星点头:“嗯,你去忙吧。”
季元霆想起什么,笑了一声:“怎么那小子没有追过来找你,说好三五天,这都一个多星期了,怎么,感情淡了?”
季南星也笑了一声:“大概在忙着处理他的桃花吧。”
季元霆:“哟,桃花啊,咱们家小宝什么时候也开几朵桃花?”
季南星:“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无用的桃花开了也是没事找事。”
季元霆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他们这次也没带什么东西,季元霆的电脑都在包里,也就不用再回酒店了,季南星的票最快一趟航班也是晚上,正好可以回酒店再休息一下。
所以季元霆把季南星送到酒店门口就走了。
季南星看着车子离开后转身往酒店走去,但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酒店门口阴阳相交的地方,来回感受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身上那股天生带来的阴冷之气,好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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