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滋滋作响。

顾随之感慨：“到现在，他已经彻底离不开我了，你看！”

他一举烤鱼，让自己手里烤到一半的烤鱼置身于两人的凝视之中。

顾随之郑重道：“就是抓条鱼，他也要跟我撒娇，让我来给他抓！”

林慕彻底木了。

他现在只想捂上顾随之……不，捂上自己的嘴巴

。

颜芜受到震撼，“林哥还会撒娇？”

顾随之想也不想，“那当然。”

颜芜试着想象那个画面，努力了半天，还是摇头，“想象不出来。”

“废话，他只会和我一个人撒娇，你怎么想象？”顾随之啧声，“还有你不要打岔我，我的节奏都乱了。”

俨然已经听得入神的颜芜连忙答应：

“好好好。”

“就给他抓了条鱼，一直夸我，夸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有现在，他还在乖乖的等着我给他烤鱼。”

顾随之摆出讲道理的阵势，一只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快速敲打着：

“你就说，他是不是离不开我，是不是依赖我，是不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慕眼睛暗淡片刻，又重新聚焦。

“是不是什么？”颜芜傻乎乎的问。

林慕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颜芜一秒从荒郊野岭爱情故事中清醒过来：“……”

这似乎好像大概……是他林哥回来了？

颜芜立刻装作若无其事，低头专心致志的烤鱼。

他现在已经能够分清人了。

会笑，但是非常不友善的那一个是他大哥。

不会笑，但人很友善的是他林哥。

而现在这个，就是不会笑，也不友善的林哥。

颜芜怂怂地选择闭嘴。

林慕把烤鱼放回架子上继续翻烤，语气平淡：“前辈，我真的很想把你装进这条烤鱼里。”

顾随之：“然后吃掉我？可以啊。”

“……”林慕说，“是吗？”

他垂眸打量着烤鱼，眼见熟的差不多了，他拿下来散了会热，漫不经心的说：

“如果我把你装进去，我会把你一口一口的咬下来，就比如这样……”

他把烤鱼举到面前，一手拿着签子，一手拢着垂落下来的发丝。

张开唇，咬在鱼腹上。

这种灵鱼十足的美味多汁。

咬开焦黄的外皮，点点汁水就溢了出来，浓香喷鼻。

鲜嫩的鱼肉被撕开，露出雪白的内里，齿尖咬住一块，往下一扯。

林慕抬起头，舌尖一扫唇角。

“……我喜欢从鱼肚子上开始吃。”

绯红唇瓣微微张开，舌尖顶着刚含进去的雪白鱼肉。

“我没有带调料，吃的时候也就没有其他的滋味，完全是烤鱼本身的味道，很鲜，外壳酥脆，吃起来也很香。”

说着，他微微一笑，“前辈想尝尝吗？”

“…………”

顾随之心想你这是吃鱼吗？

你这是要杀人啊。

林慕刻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细嚼慢咽，把鱼肉在舌尖一点点抿开。

喉咙轻轻一动，把一块鱼肉咽了下去。

“这些鱼肉还是热的，果然，吃

热的东西能让人浑身都温暖起来。”

话是这么说，但一口鱼肉显然无法让他吃撑到小腹隆起。

然后他又开始吃第二口。

“但是鱼肚子上的肉很少，吃完了鱼肚子再吃其他地方，就很容易吃到刺，我就必须吃的更慢，把刺和鱼肉分开，要是一不小心吃进去了一根……”

林慕一低头。

那唇瓣被鱼肉染的水润柔软，含着一根细细的鱼刺，指尖捏着拿走。

“……就要弄出来。”

顾随之闭眼，指节都快把太阳穴揉破皮了。

林慕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了一条烤鱼，唇边挽起个如花的笑靥：

“味道还不错，前辈手艺真好。”

顾随之无力道：“一时间分不清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折磨我。”

林慕笑意更深：“前辈讲的故事也真好。”

“哦，报复我。”顾随之用手背遮着眼睛，“你们人族真记仇。”

“这叫有仇当场报，不叫记仇。”林慕纠正他。

顾随之咸鱼翻身：“那我不管，反正我记仇了，你别让我逮到下次机会。”

林慕彬彬有礼的表示，“前辈可以试着继续讲，这里鱼还很多。”

好一出赤裸裸的威胁。

顾随之悠悠拖长了嗓音：“行，我不说话了，行了吧？收了神通吧。”

林慕轻笑一声。

这一出闹剧都发生在识海间。

颜芜一点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自己吃鱼吃得欢快，满嘴流油，正在兢兢业业地烤第三条鱼。

最后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一夜打坐修行过去。

两人继续赶路。

林慕对这方小世界里的灵物分布大致有记忆，就算他自己不知道的，前两天回忆墨知晏的经历时，也看到了不少。

他第一步奔赴的目标，自然是蓬莱圣子想要的九转冰魄莲。

据他所知，这九转冰魄莲生长在一方冰湖之上，周围千里封冻，气候酷寒。

只是因为结界的存在，旁人在进入其中之前，很难感知到内里的乾坤。

林慕把颜芜安置在外面望风，自己则劈开藤蔓，在一座不起眼的山间找到一处树洞。

树洞之下有一座佛寺。

佛寺共有三层，琉璃金瓦覆盖，檐角墙壁彩绘依然如昔日光彩耀眼，巍峨矗立。

即使处阴暗狭窄的地底，却丝毫无损其威严。

林慕没有进佛堂，而是去了后院。

后院中种了两排银杏树，小世界内的时间流速与节气和外界不同，他记得，那个系统告诉墨知晏，这里会一直保持着深秋的气候。

金黄的枯叶铺了满地走在其间，沙沙声不绝于耳。

后院中央有一处古井，井底千年不枯，仍然在涌动着清澈的泉水。

从上方望下去，深不见底。

林慕没有犹豫，直接从

井口跳了下去。

井水凉的刺骨，好在没什么异味。

他从水中游过，再探头时，已经到了一处冰原之上。

林慕有些感叹，

要不是有人来过，任凭旁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而类似的设计在这方小世界中不少。

有的时候，只是路过一条看似平常无奇的小溪，而溪底下某一块鹅卵石，却连接着一方洞府，藏着大乘期修士的传承。

还有峭壁上的一根树枝，地上飘零的一片落叶，随处生长的一根杂草，一块石头……

都有可能是机缘。

都说□□人，但这方小世界设计的委实有些捉弄为难人了。

也难怪蓬莱圣子掘地三尺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其实该庆幸的。

要不是洞口如此隐蔽，菩提秘境每一次开启，进来的修士这么多，早就轮不到他来取这九转冰魄莲了。

顾随之摇头叹息，“讲真的，我都怀疑搞出这个秘境的人，压根就不想让别人拿到东西，他这也太能藏了。”

不只是入口难寻，里面的考验同样让人头疼。

林慕前世就经历过好几种五花八门的考验，有的是机关术，有的是剑术、阵法修炼。

甚至还有琴棋书画，以及和人比试定力这种奇葩的考题。

比定力那一次，他和另一个和他一起一同被卷入那个小世界的修士被关入了一方纯黑的世界。

秘境改动了他们感知时间流速的能力，在外界看来，他们只进入了两天，然而，在他们自己的感知里，他们被关了足足两百年。

直到另一个修士崩溃大哭，再也承受不住，那方小世界才把他们吐出去。

也不知道开辟这方秘境的那位菩提老祖，究竟是怎么收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考题。

而现在，这方冰原上，除了雪和冰，四周空无一物。

风雪漫天，遮了人的视野，三步外的东西全部模糊不清。

雪花飘零到身上，宛如刀刃割肉一样，逼得人不得不放出灵力来抵抗。

这其实是一方幻阵。

眼前的风雪和冰原都是假的，实际上，他此时正站在一片莲叶上，再往前走几步，就会掉进水里去。

而他本人什么都不会感觉到，直至冻死或者溺死其中。

从那些考验中就能看出，开辟秘境的人性子乖戾。

步步杀机的考验更证明了一点。

可以说，除了名字，以及秘境中随处可见的佛寺殿堂，好似和佛家没有任何关系。

林慕用灵力形成防护，长剑拿在手中随时警惕。

这是按照出窍期修士的修为设置的考验，对于一个金丹期而言，属实是过于难了。

但林慕并不担心。

要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很难想象情报的重要性。

拿着另一个人的经历，看着他从这一路走

过去，做了哪些事，又经历了哪些磨难，提前知道要如何避开……简直是……

林慕一路走的顺畅无比。

心中对墨知晏的警惕却越来越高。

在墨知晏的经历里，他是第一次来，走的却并不比他艰难多少。

因为他的系统会一步一步的提醒他，哪怕是再不起眼的杀机，也会提前避开。

前面几关的考验都是快速通过。

只剩下最后一关。

林慕记得，这一关好像是叫做问心。

墨知晏被问到的，是贪心。

他若是撒谎，被此方世界的主人识破，就会招致惩罚，但若是如实说，又会因为贪心不为主人所喜，而一无所获。

最后墨知晏是提前预支，从系统那里拿了一个道具，才糊弄了过去。

林慕劈开一处雪幕。

眼前冰天雪地慢慢褪去，又回到了山洞外侧。

眼前佛寺矗立。

林慕进入其中，一座座佛像高居莲台，宝相庄严，金刚怒目，俯视着下方的大殿。

一道悠悠的女音传来：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唰唰——

大殿内凭空出现几面经幡。

不知从何吹来一阵狂风，赤金色经幡迎风招展，上面用金粉写就的佛经若隐若现。

女子继续道：

“《坛经》中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风忽然止住。

经幡也静止不动。

大殿内金砖铺地，一路从莲座到门口，光线晦暗，佛像从高处落下视线，望着走进这里的人，一时间，四周安静得可怕。

女子问：“你，可曾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