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商铺的营业时间非常短,不到入夜就都关了门,就连兽医也天还没黑就下班了。
真是一群懒鬼。安德鲁一边抱怨,一边牵着生病的大狗往回走,这只可怜的畜生一直都有专属于它的宠物医生,但前几天弗洛德先生正在执教的球队升入了意甲,正是举家欢庆的好时候,先生是非常随性大方的人,和宠物医生一时喝多了酒,就给医生放了半个月的假期,让他去带薪旅行了。
安德鲁真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凑到先生面前去。他闷闷不乐地带着大狗往回走,穿过大大的花园,安德鲁从后门回到了厨房。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
他有点紧张,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木仓,然后瞟向客厅——里面不像前几天那样洋溢着喜悦欢庆的氛围,客人们像是被匆匆赶走,酒瓶和食物摆在一旁无人问津,几位先生沉默地坐在客厅那张大沙发上面,天空阴沉沉的,就连圣诞彩灯都好像变得黯淡,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发生什么事了?”
安德鲁轻声问旁边的人。
“听说是美国那边……”厨房工作的仆人轻轻摇着脑袋回答,声音极小,讳莫如深。
“美国?!”
安德鲁皱起眉,一边给生病的狗喂食物,一边在心里祈祷。
上帝,可千万别是关于黑泽先生的事情。
“我就知道。”
隔着厨房小小的花窗,安德鲁看见弗洛德先生站起来踹了茶几一脚。他可好多年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上次先生这么发火,还是他手底下的球员去花场睡女人耽误重要比赛的时候。
“父亲太纵容他了,就好像他弯弯脊背,在胸前的口袋插上玫瑰,随口说几句场面话,就能变成一个真正的绅士。连下水道的老鼠都不会信他的承诺,我早就知道!”
“行了,停下你喋喋不休的抱怨吧,弗洛德。”
说话的人是教父的第三个儿子,安德鲁对他不太熟悉,因为他在何种场合都显得非常冷静、淡漠,让安德鲁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和黑泽先生一样,他们的身上好像总是带着雪一样冰冷、神秘,不可触碰的禁区。
“他和父亲的约定在妹妹大学毕业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更何况,我认为比起别人,他更值得信赖。要知道,你上一次的表现可不怎么好。”
妹妹?
安德鲁瞪大眼睛,凝神仔细去听——大约是七年多之前,家里忽然多了一位小姐,卢西安诺家唯一的女儿,先生们捧在掌心的妹妹,他们常常轮流坐上飞机去日本看她,但迄今为止,她从未露面过。
许多人都猜测小姐大概和教父有着深厚的隔阂,以至于一次家都不愿意回。
先生们很少在家里谈论关于小姐的事情,有一次安德鲁还听见喝醉的弗洛德先生哭着和太太说怕打扰到小姐崭新的人生。
——听起来小姐好像已经和他们斩断了关系,这在西西里人看来是无
法想象的事。
大狗扭扭身子换了个位置,安德鲁跟着它走,这让他的视野变得更好了。
他看见弗洛德先生气得脸色涨红,绕着沙发转了几圈,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
“可恶的小牲口,他连你也收买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掌握说话的艺术,难怪你的球员总是三天两头把你骂上报纸,我亲爱的。这里可不是英超,但愿妹妹回来以后,关于你的更衣室丑闻能少上那么一些。”
“我又不是那些卖屁.股的——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谈话声戛然而止了。因为坐在中间,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看了过来。
教父的第二个孩子,有着意大利男人的一切特质,风.流散漫,平时总显得不着调,就连发现他偷听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嗨,安德鲁。我可怜的金毛宝宝治好了吗?我想进展一定很不错,不然的话你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偷听我们吵架,对吧?”
三少爷的眼睛像是冰锥一样刺过来,安德鲁后背发凉,匆匆逃离了这里。
黑泽阵……教父……十多年前,还有七八年前,这两个节点,分别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段时间绘梨一直都非常努力,希望能够收集到更多关于这件事情的线索,但很可惜,除了一嘴的风.流韵事,她什么都没再打听到。
那个黑手党的首领死了,这件事让很多人惶惶不安,源源不断的宴会变少了,她的信息渠道也随之变少,这让她有点灰心,成日里缩在酒店没心思出去。
虽然任务目标死掉了,但琴酒还是没有回去的迹象,他好像被什么麻烦缠住了。
一个很平凡的深夜,绘梨这几天都和琴酒这个大魔头睡在一起,虽然她讨厌他,又非常害怕他,但是在他身边,自己竟然睡得非常好,而且早上一醒来,她总会发现自己缩在他的怀抱里。
她不认为琴酒是个会在她睡着以后偷偷把她抱进怀里的人,所以一定是她主动钻进去的。
这件事情让她觉得古怪又苦恼,虽然在异国他乡也缺乏安全感,但她也不能这么没出息吧。
于是她常常在睡觉之前警告自己很多次,或者干脆用被子悄悄把自己裹起来,让自己没办法再翻滚自如,这样的工程会耗费她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今天晚上,酒店的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她还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