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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小熊宝宝(1 / 2)

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了。

电话挂断的提示音还残留着脑海之中,降谷零靠着门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脑袋,意识浮浮沉沉,感官也跟着模糊不清,感觉这个世界都不太真实。

说不定在做梦。他想,不然的话怎么会呢?虽然爸爸妈妈的确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收到过他们的电话,但是怎么会呢?

死亡,无可挽回的失去。这件事情以前从来没有清晰明确地出现在他的世界,现在却像是飞速疾驰的列车那样,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就这么忽然到来了。

外面是白天和黄昏的交界,天空雾蒙蒙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呈现出一种宁静的灰暗。

这层灰色笼罩着他的整个眼球,使得他看什么都没有色彩,他眼中浮现出可怖的青灰色,那是爸爸妈妈的脸。

好想吐。不是恶心也不是害怕,只是情绪处于极端状态之下,生理性的反胃,降谷零撑着地板,痛苦地干呕着,看着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地板上,大脑指挥胃袋拼命呕吐,想要吐掉什么东西以此自救,但他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昏昏沉沉间,鹅黄色的裙角钻进他的世界,接着是温暖的、柔软的双手,她抱住他,圈着他的脖子,哭着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降谷零抱紧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她,让她有一种胸口的骨头都要被抱碎了的错觉。

“绘梨,绘梨。”

他发着抖,以一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破碎和依赖的姿态,祈求着她的回应,想听见她的声音。

“绘梨……绘梨……”

“我在呀。”

她皱着脸,一边张开嘴巴努力汲取空气,一边也会抱住他,蹭蹭他的脖子。

“绘梨在和哥哥抱抱哦。”

他哽咽了几声,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然后分出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咬着牙吞咽哭泣的声音,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很重的呜咽,像是一只身负重伤的小狗,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好痛。

“哥哥在难过吗?还是生病了?”

她动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也只能搜索到分班这一个让他伤心的理由。

于是她环住他的腰,认真地说道:“我们不分开好不好?开学之后一起去求老师吧,如果不行的话,再留级也没关系……绘梨会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降谷零没说话。

他把她压倒在地上,扣着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腰,闭上眼睛,睡着了。

好重……

绘梨鼓起脸,先是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然后试探性地想把他推开,将他搬运到床上去。

睡梦中的降谷零像是少年期的金毛小狗,一察觉到主人有抛弃他的意图和动作,就立即用四肢把她紧紧缠绕了起来。

“唔、!”

抱得好紧……

她看着天花板,

思考了一会,然后用圆乎乎的脸蛋蹭了蹭降谷哥哥,决定遇见困难先睡个大觉。

降谷零其实是晕过去的。

在她找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就连水分都没有摄入,情绪起伏过大,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只记得要紧紧捉住她,不可以让她也离开自己。

醒来以后她还在睡,脸蛋被压出红红的印子,降谷零有点头晕,摸索着墙壁站起来,本来想把她抱到床上去,但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晃了晃又跪倒在了地上。

这家伙睡觉一向很沉,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她吵醒,降谷零深呼吸了几下,又站起来,去冰箱随便找了点吃的补充了体力,然后又回到客厅盯着她看。

她睡觉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是一只猫,脸蛋圆圆的,好可爱,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的时候,都一直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凝视了好一会,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

他的房间是冷淡的黑白灰风格,但墙上贴满了绘梨从小到大都涂鸦画,这些画被画框仔细地框了起来,然后挂在墙上,像是贫瘠土地里开出来的鲜艳、生机勃勃的花。

门铃响起来,通过猫眼看,是诸伏景光。

他手里拿着关东煮,一进门,先是弯腰换鞋,然后把关东煮摆在客厅上——为了方便给她补习,诸伏景光经常在他家里借宿,现在显得非常熟门熟路。

“zero。”

诸伏景光看了看房间里熟睡的绘梨,又看向降谷零,盯着他红彤彤的眼睛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今天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们。”

降谷零抿唇,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坐在茶几前,把装着关东煮的袋子打开。

五百米之外的关东煮,店主是两个年迈的老人,汤底非常浓郁,他们三个人非常喜欢吃,一打开袋子,熟悉的香味就瞬间飘满了整个屋子。

房间里,门铃都吵不醒的少女很快就爬了起来,光着脚跑到他们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降谷零手里的鱼籽福袋。

金发少年习以为常地喂到她嘴边。

“好好吃。”她眯着眼睛,像是把尾巴都翘了起来。

诸伏景光揉揉她的脑袋,拿起萝卜递到她嘴边,然后看向降谷零:“zero,你还是先喂饱你自己吧,这是你的肚子第五次发出抗议了。”

“……”降谷零抿抿唇,埋头慢吞吞吃了起来。

汤是热的,食物也很美味,两个最好的朋友都陪在身边,这让他觉得自己好了一点,世界也好像变得没那么灰暗、糟糕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心里的难过反而更加汹涌地冒了出来。

两个朋友看着他哭,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

外面月亮高高挂,三个人靠在一起,屋子里只有落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肩膀挨着肩膀,听见彼此都呼吸,和外面飞驰而过的摩托声。

树叶随着风沙沙摆动,诸伏景光说:“

八年前,也是这样安静的夜晚,我和爸爸妈妈正在吃晚餐,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客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但还是接着说道:“后来,后来我的爸爸妈妈都被……都、都被、我躲在壁柜里面……闻见了好多铁锈味……那之后,我,我有了失语症和失忆症……被亲戚接到了东京……直到遇见了你们,才慢慢从噩梦里走出来。”

说完,感受到两个好朋友都靠得更近了,少年闭上眼,笑了一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向降谷零。

“zero,我想朋友之间,不仅可以分享零食和快乐,也可以分担伤口和难过,就像你们治疗了我的伤口一样,现在,我也希望你不要一个人忍耐痛苦。”

降谷零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她。

女孩正用力点着脑袋,表示大力赞同诸伏景光的话,见他看过来,头点得更加用力了,还把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就像是受伤的小猫会互相舔伤口那样,让我们也成为那样的好朋友吧,期限是永远。”

互相……舔舐伤口吗?

莫名的,降谷零感到很安心,他深深吸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这样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才开口说道:“爸爸妈妈……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

绘梨瞪大眼睛,用力攥紧他的手,满脸担心地看过来,降谷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偏过头,慢慢说道:“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们,但是接电话的人是警察。”

为了给她缓冲的时间,降谷零特地把话说得很慢。

“我去辨认了他们的尸体。”

辨认了……尸体?

她低下头,缓了好久,才慢吞吞回过神——这种话的意思,是叔叔阿姨,已经死掉了吗?

死亡,原来是这么突然的事情吗?

不想电视剧里那样交代遗言,没有给亲人打去最后一个电话,更加没有留下遗书,而是悄无声息的,在他们还在畅想要去哪里旅行,快乐度过这个暑假的时候,忽然就死掉了。

那不只是邻居家的叔叔阿姨。

对于绘梨而言,那更像是第二个爸爸和妈妈。

他们会给她买精致的玩具,好看的裙子,会在危急时刻过来处理各种事情,会做很多决策,像是两家人里面真正的大家长。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视线变得模糊,心脏好痛……但绘梨此时此刻,却更加担心降谷零。

她这么难过,降谷哥哥是不是,还要比她难过一千倍,一万倍?

“呜……”

她扑过去,像他之前扑倒她那样,把他扑倒在地上,用力抱着他,和路边看见的流浪猫咪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好像互相蹭蹭对方的毛发,舔舔对方的伤口,就可以让痛苦变得更少。

降谷零闭上眼,感觉到自己正拥抱着他仅存的全世界。

“绘梨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嗯!”她用力点头,抱紧他的腰,“哥哥

没有了爸爸妈妈,但是还有绘梨,绘梨有爸爸妈妈,还有hiro……绘梨把爸爸妈妈分给你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们没有说话,安静地感受着静谧的夜晚,听她小声的抽泣,然后三个人靠在一起,在客厅看了很久很久的电影,一直到睡着,都紧紧倚靠着彼此。

第二天早上,房门被粗暴地敲响了,说敲或许不太确切,外面的人听起来像是在用棍棒之类的东西砸门。

哪怕是绘梨也瞬间就醒了过来。

明明摆着门铃,但是外面的人根本不按,而是用力砸着门,更不说话,这动静听起来吓人极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决定先带着她离开这里,于是三个人跑到了他房间的阳台上。

这里很高,降谷零已经十分熟练了,他打头阵,做完示范以后,就抿紧唇,紧张地盯着绘梨看。

绘梨慢吞吞往那边爬,昨天她也是一个人爬过来找降谷哥哥的,今天前面降谷零的接应,后面还有诸伏景光给她安全感,她爬得更加顺利了。

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现在情况危急,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他做心理准备,他也锻炼了很久,所以在大门被砸开之前,他一鼓作气跳了过来。

三个孩子惊魂未定地听着对门的动静,诸伏景光深呼吸了几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三个孩子坐在门口小口小口喝着水,慢慢冷静下来。

降谷零用家里的座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详细描述了发生的事情,警察很快就过来了。

降谷零这才知道,父母在死前留下了巨额的债务,过来砸门的大叔们是黑涩会,因为爸爸妈妈向他们借了很多钱,按照合同,现在对面的房子已经归他们所有了。

警察表示他们没有权利管这种事情,并且也通知了他父母的死因:他们是因为承担不了巨额债务所带来的压力,而选择投湖自尽的。

“……怎么可能?”

爸爸妈妈的工作虽然忙碌,但一直都很稳定、收入非常高,家里也并没有需要用上巨额债务的地方,更何况他们都是有名的律师,就算是经济状况出现了危机,也绝对不可能去找什么黑涩会去借钱。

他绝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法,缠着警察不让他们走,警察叔叔们看了他几眼,有点不耐烦地让他保持冷静,说这是结合证据和法医鉴定所推理出来的结果,让他不要妨碍公务。

门被用力关上了。

三个人呆滞地看着禁闭的门,不敢相信自己就被警察这样敷衍对待了。

“太可恶了……”这和她想象中的,电视上的警察叔叔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