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心脏正在砰砰砰蓬勃有力地跳动着,比以往更快、显得更有生命力。
“嗯……”
在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她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和味道,凝神仔细聆听着他的心跳。
“嘛,虽然是人类,但也是最强,我不会死的哦,绝
对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呐,对老子稍微有点信心好不好?上次的特级都没让我和杰掉一根头发欸。”
“但是如果、”
她像是害怕极了,牙齿都在打颤:“万一,我有一天,忘了说喜欢小悟怎么办……”
五条悟抿紧唇,终于反应过来今晚一切的引线。
——他那个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想要逗弄她的谎言。
这样拙劣,破绽百出的谎话,她真的全盘接受,并且深信不疑。
因为她对他交付了全部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啊……
眼睛酸酸涨涨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少年低头,紧紧把她抱进怀里。
“小家伙的养分是我的咒力,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枯萎。就算你一年不理不睬也没关系,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他把脑袋埋进她的颈侧,声音难得这样低沉缓慢,显得极其郑重、温柔。
“以后……再也不会说谎骗你了。”
“太好了。”
少女缠着他又确认了好几遍,才又抱住他的脖子。
“太好了……呜呜……”
她没有为之前的欺骗逗弄生气,而是用劫后余生的庆幸口吻:“这样的话,神子大人就不会忽然离开我了对不对……”
“什么啊。”
他抱紧她,抱得愈发用力,甚至让她有点没法呼吸。
“好歹也……对老子坏一点啊。”
“在骗你欸,说了谎骗你了啊,怎么不生气啊?好歹对我发一次火吧,别再这样……”
别再用柔软的东西包裹他了。
快要不能呼吸了。
本来应该感到危险的,在意识到要被夺走心脏的那一刻,就应该逃走的。
是九岁?十岁?还是更早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她不断不断,用这样甜美柔软的东西安抚他,用温柔到不像话的笑容包容着抚慰着他的全部,他的世界。
“在生气着呢。”
她慢吞吞说道:“以后神子大人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话吓唬我了好不好?”
“你这算什么生气啊?”
“可是我现在有点困。”
今晚的情绪起伏过大,小脑瓜的容量已经告罄,女孩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困呼呼打着哈欠:“明天再努力生您的气吧。”
……哪有把生气推迟到明天的啊。
这家伙……
胸口酸酸涩涩,又忽然被这样的话可爱到,变成软软的的一团,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她融化了。
“明天我又要走了。”
少年把她揪出来,将不远处的小悟盆栽塞进她的怀里:“担心的话就看着这东西吧,这边状态良好
,就说明老子那边也一切都没问题。”
原来小悟还有这个功能吗?
好厉害,像是一个安全确认装置一样。
绘梨低头看,小家伙挥舞着小手手,像是想要什么东西。
她试探着把手指递过去,然后就被用力抱住了。
小家伙抱着她的手指,啃咬着舔了舔,像是在安抚她。
“唔,不要吃手指头呀,上面很多细菌的……”
“认真听人说话啊。”
五条悟不满她这时候被夺走注意力,把她的脸掰向自己:“以后我的手机不会关机,你打来三秒以内就会接,也会好好掌握瞬移。”
“所以,碰见什么都没关系,老子眨眨眼就会到你身边,天底下没什么好怕的,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她乖乖点头:“我已经不害怕啦。”
“啧。”还是没法放心:“让硝子来陪你睡觉?”
“……才不要。”
她用力摇着脑袋:“我已经不害怕了,才不要去麻烦硝子。”
虽然她又弱又笨,是闪耀的一年级里面灰扑扑的一只杂鱼,但是杂鱼也有自尊心。
如果因为做噩梦这种小事就去麻烦硝子的话……以后就根本没办法抬起脑袋,继续和硝子做朋友了。
“嘛,算了。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你,这种事还是得我亲自来,对吧?”
他看向她怀里的小悟盆栽。
不断瞬移回来观察她的情况显然不现实,但这东西不是可以控制大小吗。
五条悟试着加大了咒力的输入,果然看见小盆栽稍微变大了一些。
“变、变大了?”
她迷迷糊糊看着:“小悟长大了……”
“唔。”
五条悟把盆栽拿过来:“稍微还有点麻烦,等老子再研究研究,你先睡?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哦。”
“那神子大人的任务怎么办?”
她有点失落,但还是从他怀里钻了出去:“我、我已经没关系了……”
“杰不是还在那边么。几个小时不碍事的啦。”
捏住后颈扯回来,塞进怀里:“好好睡觉?明天给你看好玩的。”
她乖乖点头,靠在熟悉安全的怀抱,很快就睡着了。
今晚的事情对她而言好像只是一个插曲,噩梦的恐惧散去以后就不值得再提,少年却后知后觉地愈发不安。
如果他今晚懈怠一点,没有回来的话……
找不到他,得不到安抚的她,真的可能会把自己弄到窒息。
……
光是想一想就没办法呼吸了,也终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她从噩梦里醒来的感受——恐慌、惊惧、心脏停摆,连呼吸都带着痛感。
还好此时此刻正抱着她。
怀里的人呼吸平稳,心跳频率也正常,但五条悟还是十分不安。
内部的危机暂时解除,她安安
稳稳睡着了,以后也绝对不会说可恶的谎话吓唬她,但外界呢?
对于咒术师而言,他的妻子实在是太柔软了一点,现在这种程度的保护真的足够吗。
身为影响着世界平衡的六眼,不想让他长大的人不在少数。
刺杀的人一个接一个,虽然没办法碰到他的一片衣角,但是她呢?
那些人都是诅咒师。
他们最是知道怎么让他痛,最是知道从哪里下刀子,可以真真正正把他的世界摧毁。
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
瞬移要好好掌握。
要在她身上立下坐标,一秒钟就能赶到她身边。
人手要多派几倍过来,必须把她围得密不透风才行。
没人可以无声无息瞬间解决家里的人手,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劲,他就会立刻瞬移过来。
这样的话就万无一失了。
还好这个世界除了他和杰以外都是一群垃圾杂鱼。
五条悟看着怀里小小的、眼尾红红的小妻子,抱紧她,听着她平缓的心跳,也跟着慢慢安定下来。
世界上唯一仅有的一个,牵动着他全部心神的女孩,他世界的柱石,支撑着他精神的存在。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遭遇一点意外。
……
比起过度恐慌,思虑安排起所有事情的少年,完全解除了危机感的绘梨这一觉睡得安稳极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抱到了床上,神子大人好像已经走了,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去找小悟盆栽。
可是花盆里的小悟已经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几乎快要跳起来,直到耳边传来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上蹿下跳的在干什么啊。”
少女看过去,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男孩穿着橙色连帽衫,运动短裤,没戴墨镜,臭着脸:“说你啊。”
他抬眸看着她:“睡得也太久了吧。”
“什、什么……”绘梨连话都说不好了:“神神神子大人!”
“嘁。”
幼年期的神子大人朝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长大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一副呆瓜样子,老子还带你来学校——哈,还真是不嫌丢人的。”
接着,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是神子大人的笔迹:
[小时候的老子好像很难搞欸,但你应该没问题的吧?]
“……”
没、当然没问题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因为好幸福……
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能够看见小时候的神子大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冒幸福泡泡。
“神、神子大人……”
她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只知道盯着他看了。
好好看。
神子大人从小就好看,现在用大人的眼光去看,更觉得多了几分可爱。
她蹲下来,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自己在做梦,吹吹气就要把他弄丢了。
“傻里傻气笑什么啊,你这家伙……”
男孩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看着她身上的裙子,扁扁嘴:“丑的可以。禅院送的?”
那家伙就爱送这种裙子。
“……”
少女低头看了看,有点委屈:“是我自己买的。”
“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幼年期的小屁孩也没分出来睡裙和小洋裙的区别,撇着嘴,硬是要挑刺:“审美完全被那家伙荼毒了。”
“什么呀。”她没太明白这到底和禅院少爷有什么关系。
额头被用力敲了敲,他说:“嘴张开。”
“欸……?”
少女下意识听话张开嘴,男孩的手指伸进来。
他捣弄着口腔,仔仔细细一颗一颗检查着她的牙齿。摸了好一会,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嘛,牙齿倒是好好长全了,后来没再蛀牙吧?”
“嗯……”她含着口水乖乖点头,看着面前的男孩,一瞬间有点想哭。
这是还在惦记着她蛀牙,控制着她吃糖数量的神子大人。
是从这么小这么小的时候,就照顾着她的神子大人。
他又回来了……来到她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