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丫只当时序是在玩笑,瞧他脸色稍有苍白,但总体精神还是大差不差的,渐渐便也放下心来。
她随手理了理耳边的鬓角,看一眼窗外天色,也无心再睡回笼觉,絮絮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夫君今日就要启程,不妨就此起了吧,临走前吃一口热饭,再看看还有什么缺漏的。”
“我也没去过京城,也不知这一路到底有多远,不过既然夫君你都盘算好了,想来也不会过于仓促,反正不管怎么样,还是安全为重,千万不要着急冒进。”
杨二丫并非啰唆的性子,可一想到时序今天就要离开,她忽然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一句接一句,怎么都叮嘱不够。
时序也不打断她,只默默抓着她的手,眸光几次闪动。
直到屋外传来走动的脚步声,不时还有时母等人压低声音的谈话,杨二丫知晓不好再拖延,只得讪讪住了嘴。
“我——”她不知再说些什么,起身准备下床。
谁知就在这时,时序一把拽住了她:“二娘。”
“怎么?”杨二丫看过来。
不想时序却道:“跟我一起去吧。”
杨二丫满目的茫然:“什么?”
“跟我一起出门,我们一起去京城。”
时序把话说明白了,反让杨二丫愈发迷茫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我?跟你?一起去京城?夫君,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怎说起胡话来了。”
时序不与她争辩,把她拽到身前来,捏了捏她的指尖,重复道:“没说胡话,我正经着呢。”
“还是说二娘害怕路上艰苦,不愿意陪我一起了?”
这话说得实在没良心,气得杨二丫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还想问些什么,可一张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堵塞,呜囔囔的,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什么不想跟时序一起,那都是假话。
哪怕是到了今天,杨二丫也没能说服自己,坦然接受分别。
无非是不想让时序担心,强忍着情绪罢了。
如今听他提出一起,杨二丫的第一反应都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密密麻麻地酸涩,眼眶都泛了点红。
她低着脑袋,低骂一声:“你真是个混账。”
时序被骂了也不生气,看着床单上晕染开的一滴水渍,凑过去在她额角亲了亲,笑道:“哭什么,这还没上路了,二娘怎就吓哭了?”
他明明知晓杨二丫落泪的原因,可偏要用其他话来嘲弄,之前也是,面对妻子时,他总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弄人。
杨二丫气急,嘴角不高兴地往下撇着,抬手想在他肩上锤一下子,可等拳头接触到对方,她又倏地泄了力。
她丧气地靠过来,仍有些不相信:“夫君真要带我一起吗?”
时序收起面上的轻浮,指尖在她颈后缓缓摩挲着,言语斟酌而郑重:“你我成亲多年,从没有分开睡的先例,
我实在无法想象夜里没了你(),有多难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思来想去,还是想与你一起。”
“只是此去毕竟遥远,若我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二娘千万谅解,待我们到了京城落下脚,我再好好与你赔罪。”
杨二丫并不觉得有时序在,她能受什么委屈。
这话虽是入了她的耳,但也不过是听上一听,除了心里甜滋滋的,实际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两人又是温存了好一会儿,杨二丫才想起来:“那我这就收拾东西!你怎么这时候才说要带我一起,这也太意外了,我哪有时间收拾,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赤脚下了床,直奔墙角的木柜去。
“不急不急,二娘别急。”时序追在她身后,实在插不上手,只得悉声安抚,“大不了咱们晚走两天,总不差这二五日的。”
杨二丫不想耽搁时间,奈何时序的提议太是突然,纵是她手脚再麻利,也很难在一两个时辰内收拾好所有行装。
最终,她无法,只得将出发的时日又往后推了两日。
只因一个梦就临时多带一个人,说出去一定很是荒谬。
但不知怎的,时序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得信。
信梦里的飞来横祸,信那女娃娃的大声告诫。
若梦中所言为真,他今日之作为,便是给自己免去一大祸患,就算那梦是假的,不过带着妻子一起,于他也无甚损失。
只是苦了二娘,无端与他奔波。
想到这里,时序心头苦涩,他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好不容易才按捺下靠过去的欲|望。
两日后,晨光熹微,夫妻俩在全家人的陪同下出了家门。
一行人一直走到村口,时序夫妻上了路边的牛车,时家其余人就此止步,无尽的期许,也只化作一句——
一路顺风。
从橡木村到京城这一路,远比杨二丫想象的要遥远。
可两人身上带足了盘缠,虽都是挑着最便宜的客栈住、最简单的饭菜充饥,但怎么也算不上太艰苦。
时序顾及着杨二丫体弱,很少会在夜里赶路。
就这么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等他们抵达京城时,距离会试只余七八天时间,京城里稍微好一点的客栈都住满了,就是牙行那里也没剩多少合适的院落可以租赁。
若时序自己来,他怎么都好。
但有妻子跟着,他根本无法忍受让妻子居无定所,硬是数出半数银两,让牙人找了间两进的小院。
看着给出去的银子,杨二丫肉疼得不行。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多说什么,可等私底下只剩她和时序了,她便忍不住多说两句:“就我们两个人,哪里住得开那么大的房子,还有这京城的小院也太贵了……”
她想把前面的小院租出去,多少也能回笼一点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