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终于整理得差不多了,纸箱里原本塞得颠三倒四的各种杂物,已经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如同盘踞在四方空间里一座井然有序的城池。
随后,向诗站起身,拿起一个同样被单独挑出来的圆形玻璃瓶。
他将挂在顶部的吊牌摘掉,扔进垃圾桶,接着径自走向了洗手间。
水龙头被开到了最大,向诗最后看了一眼液体中漂浮着的白色沉淀物,然后面无表情地拧开盖子,倾倒瓶身,将瓶子里的溶液全部倒干净,冲走了。
陶瓷洗手台的表面泛着冷光,除了残留的水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还行,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现在,向诗手里握着的是一只湿淋淋的空瓶子,因为缺少内容物,连玻璃瓶身上的星星看起来都黯淡了许多。
这本来是白茹的东西,所以他找了张纸巾把水擦干,将其放回了梳妆台。
她想扔就扔,不想扔就留着,跟我没关系了。
回想起当初是如何费尽心思地搜罗材料,甚至牺牲吃午饭的时间去做实验,他的心底就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空虚;而如果有一天连空虚也消失殆尽,那么关于这段时光的记忆,就当真不复存在了吧。
或许被倒掉的,不仅仅是晶莹剔透的化学生成物,还有唯独当事人才知晓的那些往事,以及自己当时所怀揣的,毫无杂质的心意。
做完这些,向诗觉得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关掉放了一半的电影,找出光驱,将DVD推了进去。
打开播放键。
矮桌上的草莓从刚才起就没有动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着电影里刺激人神经的惊悚画面,他依旧可以吃得津津有味,现在却一点没有食欲,好像喉咙口被嵌入了一枚木头塞子,不断涌出干涩而腐朽的气息。
墙壁上浮现出了影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乌压压的观众,与镜头深处,空无一人的舞台。
向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几乎能够想象出接下来将会看见什么的时候,那些缥缈的幻影突然脱离了他的脑海,就这么原原本本地降临在了光影交织的墙面上。
观众视线的尽头,陆续出现了富有色彩的人影。
而他直接转过头,不带丝毫犹豫地把投影仪关了。
光驱仍旧在飞速旋转,连带着发出了嗡嗡的噪音。向诗按下按钮,取出了微微发烫的DVD。
他捏着那枚薄薄的圆片,就像捏着令人无可奈何的刀片,光是这么简简单单地拿在手里,就已经被割得皮开肉绽,流淌出满手的鲜血。
“咔嚓”——伴随着手肘的收紧,撕咬着他的凶器轻而易举地断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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