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善可陈的日常,在分别前夕显得分外弥足珍贵。
早在很久以前,向诗就隐约感觉到,付晶眼里所看到的世界与自己是不同的。
比如他们现在坐着的护面块体,付晶总说它们很像人脸,类似那种长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被人坐在屁股底下时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而在向诗看来,这些石头不过是切割规则的几何形状,线条的排列严谨而整齐,让强迫症的他感到心情愉悦。
他闭上眼睛,另一个人头顶细软的发丝蹭到了他的脸颊。
向诗忍不住想,为什么我会变成让他讨厌的样子呢。我逼自己看书、逼自己学习、逼自己说一些道貌岸然的话……可能因为有些时候,不靠“逼”人是无法前进的,不靠“逼”是全然无法得到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的。
负轭前行的过程十分痛苦,只是很多事,假设现在不面对,以后仍要面对;假设现在做不到,以后仍旧做不到。
他知道,想要在竞争中获胜,就必须机械地清理掉无用的杂念,孜孜不倦地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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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是男女分校。准确来说,向诗就读的学校应该被称作梅山男高。
入学后的第一场分班考试,他考进了快班。同一间寝室的四个人里,向诗的年级排名是最高的,但他并未表露出丝毫喜悦,反而清醒而深刻地领悟到一个事实:他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明。
因为能考进这所学校的,无一不是大家口中的尖子生。
同学里有些人早在初中就学完了高一高二的内容,他不过是在这场比赛的起始位置勉强留在了先头部队,若是因此就得意忘形、放松警惕,那么一旦差距被拉开,就再也追不上去了。
梅山的考试安排极其密集,而最令人煎熬的一点则在于:复习的时候,你根本不敢用一丝侥幸来妄然揣测正式考试的难度,必须时刻带着即将被挤下去的恐惧,迫使自己在半盲的状态下,日复一日地咀嚼着那些反刍过无数遍的知识点,用勤奋和未知赛跑。
开学后最初的那个月,向诗没敢回家,毕竟一来一回会在路上耽搁很长时间,而他贫乏的成绩容不得这样奢侈的浪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失眠。
即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依旧在一刻不停地疯狂运转,那些公式和定理在他紧闭的眼皮内侧碾过道道车辙,数字和算式则以一种近乎可怕的速度飞驰在黑暗里。
他的睡眠时间变得很短,人却不怎么觉得困,只有眼睛周围会产生非常明显的疲倦感,意识的火焰始终在无休无止地静静燃烧。
好不容易睡着了,到凌晨四五点左右,反胃总会异常准时地前来扰人清梦,翻涌的胃酸堵塞在身体里,一波接一波地腐蚀着食道与喉咙,可除了一味地干呕,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睁开眼睛后是一轮崭新的煎熬,大脑好像在排斥着睡眠,白天里从未现身的妖魔鬼怪,大笑着拉扯起他的神经翩翩起舞,一曲复一曲,毫不停歇。为了不吵醒室友,他索性起床躲到厕所去学习——那里有灯,而且不容易被宿管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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