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准备就绪,鼓手抬腕起了个节奏,所有乐器便一同潜进了曲子里,宛如河流湖泊最终汇入了汪洋大海。
苍白的吉他旋律瞬间绽放出了光彩。
律动丰富的贝斯,均匀而利落的鼓点,格局开阔又悠远的吉他,乐句不断地起伏循环,像是蕴藏着述说不尽的深刻情绪,难舍难分。
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宁静海平面。
紧接着,音阶陡然攀升,似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在暗潮涌动的乐声中,沙利叶的最后一人终于姗姗来迟。
全场立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喊。
走路时掠起的气流掀动了斗篷下摆的衣带,他于话筒架前站定,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双手轻轻拢住了麦克风。
沾染了湿气的混响带着延迟,云雾般飘散而去;伫立于舞台中心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本来的面貌。
因为做了造型,他的样子与上次见面时截然不同。应该是另外接了假发,原本贴着脖子蓄到肩膀处的头发,现在被分为两束细细地搭在胸前,低饱和度的灰映衬在漆黑的斗篷上,显得格外惹眼。
若仔细观察,会发觉他的右眼下方,缀着几枚散开的玫瑰花瓣,似鳞片,又似新结痂的暗红色伤口,一滴一滴渗出泪水,凝结在光洁的皮肤之上。
这时,层层递进的曲声在攀升至顶峰后骤然收束,照明在倏忽间昏暗下来。空间里蔓延着器乐逐渐消弭的尾音,扩散开的光晕轻盈地笼罩于四人头顶。
突兀地,众人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叹息。如同飞鸟振翅时脱落的一翎白羽,款款飘零。
下一秒,伴奏与歌声的劲风同时袭来,高速的重失真吉他riff层层叠叠,裹挟着主唱攻击性十足的嘶吼,凶猛的旋律形成了一柄钢刀,撕裂着气流劈空而来。
方才还如天使的羽翼般纯白无瑕,转眼便化身为恶魔手中锋利的镰刀。由于前后的反差实在太过强烈,向诗竟产生了一种失重的错乱感。
该说是乐队如其名吗。
只见主唱一脚踩住台侧的返送音箱,面容冷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边的一切;散落于眼角的花瓣宛如鲜红的蛇信,和着他压迫力十足的嗓音,自暴戾中散发出阵阵诡异的妖冶。
即使距离算不得十分接近,向诗依然能够明确地感受到:站在全场制高点接受着注目礼的那个人,非常游刃有余。他深谙观众在向自己索取着些什么,并对回应无餍的索取这件事,习以为常。
身后的队友以及绵密的音墙编织出他的战甲,而歌声则是他披荆斩棘的利刄,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伐掠夺,舞台下的任何防备都显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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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诗不由地回想起了妙妙口中那句“在台上邪魅狂狷,在台下天然呆萌”,也一并回想起了当时嗤之以鼻的自己。
或许不仅仅是那时而已,若将时间倒带,回放至更久之前,肯定会发现过去的岁月里,记录着一段又一段名为“自以为是”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