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音很重,似乎忍得很辛苦。
陆向阳揪住衣物的手紧了紧,往上挣了挣身子去贴近他的耳边,低声叫道:“喜欢你……”
这一声喊得沙哑又缱绻,周奚只觉得有酒气带着滚烫的呼吸在耳边炸开,意识里的那根弦绷紧在了断裂的边缘,千万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在狂风暴雨中被他活生生按了下来。
“陆向阳。”周奚勉力撑着胳膊,好将他们俩扯开一些距离,“你想干什么?”
汗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陆向阳的头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略长的发丝散乱地披在枕头上,软软的,还泛着点明润的光泽。
两人叠在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我……”身下的人在昏暗的阴影里低哑又颤抖着出声,“我不知道……”
周奚把他攥成一团的手从羊毛衫上卸下来,抓住手腕扣在床上,慢慢俯下身去看他。
鼻尖几乎要相互碰上。
陆向阳挣了一下,只觉得被人扣得更紧。
“我是谁?”周奚压低了声问他。
陆向阳被这一声激得耳根都红了,他本能地屈起腿来,但又被毫无胜算地按了回去。
动弹不得。
“看着我。”周奚按着他,“你喜欢谁?”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全落了在他的脸颊鼻尖,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脊背一路传到了脚尖,炸得头皮发麻。
喜欢?
这词像一盆迎面而下的冰水,陆向阳彻底被灌了个激灵,连动作都静止了,像一尊被时间定住的雕像。
他睁着被酒精熏得红扑扑的眼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指。
他凭什么喜欢?
陆向阳低低地笑起来,他朝着周奚空洞又悲伤地眨了眨眼。
像小孩子千辛万苦得到的珍贵糖果,连包装都舍不得拆开,揣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闻,怕化了,怕坏了,怕丢了,怕到最后连一缕气味都留不住。
站在他面前的人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
那是他的光,他的希望,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欣喜。
他目之所及,都是周奚的影子。
周奚干净得像云峰之巅的初雪,像展翅击天的苍鹰,连眼神都清冽生寒,目光一尘不染。
而他不过是一条被凡尘俗事的重重枷锁困住的狗。他从泥潭沼泽里挣扎出来,爬了一路,滚了满身灰扑扑的土,逃着躲着,苟延残喘地活。
他向前伸出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脏。
他怎么能去喜欢周奚呢,他拿什么去喜欢呢。
陆向阳连反抗的力气都散了,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地喘着气。
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地划下来。
周奚愣住了。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他看见对方的眼睛里,百转千回,光影掠尽,全是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