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敬恒先生啦!他要?亲自来教你们功课!”蒋学文看他还是没有醒悟:“是山长大?人?回来了!”
宋朗旭可算是想了起来,原来如此!平日山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到现在他都还记不清山长长什?么?模样,书院里的一切大?事?小情都是副山长在处理。
而山长之所以还能稳坐位置,当然有非凡的本领。他学自本朝大?儒庄大?家?门下,是庄大?家?的亲传弟子,更是隆庆十五年陛下亲点的状元,官至御史台,可以说是极清极贵,厉害非凡。后来敬恒先生父亲重病,他毅然辞官照顾父亲,一时传为?美谈。
想当初罗蒋程三家?,也是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请到这么?一位山长,而一众小学鸡们只有在临近科举前,能够在“考前突击班”见到山长的身影。
说到这个蒋学文把头砸到桌子上?,喃喃自语:“我后悔了,我要?去?找李先生报名.....”怎么?就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呢?
“安心啦,我会记好笔记,然后带给你的,不过针对性不强,应该用处不大?。”宋朗旭摸着鼻子承诺道,换来蒋学文一个感激的拥抱。
既然答应了,他就准备好好记笔记,跟一众同窗一起去?了敬恒先生专属的小院。
一共有十七个人?来参加小班教学,临近考前,谁也没心思浪费时间,大?家?都是互相点头示意?,然后找空位坐下,要?么?默写要?么?背书。
在窗外站了一刻钟,确定学生状态的敬恒先生十分满意?,学习全靠自律自觉,押着人?学习岂不是没劲?
至少在场的十七个,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一会儿李先生就出现了,怀中?抱了一沓白纸,还有数个卷轴,“大?家?学到如何水准了,山长并不清楚,所以这次要?先考试,然后再酌情安排。”
懂,摸底考试对吧?宋朗旭接过白纸,看清卷轴的题目后,开始提笔默写起来。
题目的形式完全参考院试,因为?时间简短就只有一道题,但摸清学生底子够了。宋朗旭一边回答一边思索该怎么?回答,整副心思都投入到考试中?,一时之间课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好容易答完了题目,李先生把试卷收好后说:“嗯,山长会一一看过,再单独指点你们,先照常读书吧。”
原来还见不到山长啊,学生大?失所望,随后又想到能得到山长的单独指点,那不是更值?毕竟以敬恒先生的阅历,学生们困惑的问题先生都遇到过,只需轻轻点拨几句,就足够他们茅塞顿开,回味无穷了。
果不其然,下午敬恒先生就开始单独跟学生们见面,拔得头筹的人?大?概聊了半个时辰,那名学生出门时大?喊一声?我悟了!悟了!然后跟傻了一样到处转圈。
也不知道悟了什?么?。
随后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夸张,状如疯魔癫狂,各种神奇的状态都有。
宋朗旭吐糟着:“山长单独一个小院,莫不是怕旁人?看见同窗们的癫狂?”想想以前他跟蒋学文还好奇偷看,楞是没找到机会,源头竟在这里!
“贫嘴!”李先生拍了他一下,“好生进去?,山长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隐瞒。”他顿了顿又强调,“只有发现问题,山长才好替你拿出解决的法子。”
“是,谨受教。”宋朗旭深深鞠躬,迈步进了山长的房间。
第四十一章
进门之前, 宋朗旭有?些紧张,毕竟见山长的机会非常少,而且能得到指点的话, 比他自己慢慢摸索强多了。
他正整理衣冠, 听得内室传来一声进来, 就赶忙推门而入, 随后被?室内的景象一震。
倒不是说里面装饰的多么豪华精致,富丽堂皇, 相?反,内室只是简单的白墙,一张长案和几张小凳, 简单朴素,稍微有?些家底的, 也不能布置的这么简陋。
让他震惊的是,那三面白墙上, 摆了满满三面墙的落地书架,上面一格一个塞满了书册典籍,密密麻麻目不暇接。
这里头该有?多少他没看过的书册啊!要?是能借阅该多好!师长当面, 他就是有?再多想法也只能先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
阅人无数的敬恒先生?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点小心思?他得意一笑:“坐。”先生?面前摆着一张茶凳,显然是提前给学?生?准备的, 上面已经摆了宋朗旭的试卷。
“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人,就没有?不为这些书册震惊的。”敬恒先生?显然为之得意,并不介意展示给旁人看。
即使印刷书普及了, 但买书藏书依旧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情,甚至世家把孤本古籍收藏起来, 不借阅给外人,书籍的流通性很差。
宋朗旭想, 黄金千两不如家有?千卷,先生?真是把这句话贯彻到底。
略等他平静心绪,敬恒先生?翻动?试卷说道:“我看了你答的题目,基础不错,时文做的也还行,常有?巧思,但院试的难度不是你现在水平能过的,把握不大,考秀才没那么容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的建议是你学?一年再考,这样?把握更大。”
宋朗旭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他站起来对着敬恒深深一鞠躬,“这些学?生?都知道,只是学?生?家中情况特?殊,无人支撑门户,不得不竭尽全力?一搏。”
一个博字,道出多少辛酸和不得已。
敬恒并不是那等不知变通的人,相?反他很能理解一些学?生?的迫切,试问在家苦读七八年,一点成绩都没有?,谁能稳得住?考个名堂出来,至少证明自己这条路没走错。
理解归理解,敬恒还是再次劝道:“你现在的水准,如果是碰上喜好实干的学?政,可能落个尾名,碰上喜好华彩文章的,落榜无疑,付出跟得到实在不平衡。”
宋朗旭却很坚定,“学?生?知道,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没中,只当是下场积累经验,如果中了,就好好苦读三年再想其他。”他补充道:“学?生?知道基础的重要?,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地基容易塌陷,不会为了一时的得失而失衡。”
随即用忐忑的眼?神望着山长,生?怕他还是不同意。
敬恒失笑:“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侧面说明这学?生?想的很清楚,主意坚定,拦是拦不住的。
敬恒便把话题重新转移到试卷上,指出他有?那些不足之处,或是哪些段落记忆不熟悉,宋朗旭听着有?道理,便摸出随身带的笔记本一一记录下来。
敬恒说完后,眼?神落到他的小册子上,“这又是什么东西?”
“回山长,这是笔记本和石墨笔,平时外出或者野外用,比毛笔方便些,我想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于是打?算记下来。”
石墨笔是他自己做的,不是需要?削尖的款式,而是用硬纸紧密包裹,一撕就会露出笔尖的款式。
石墨笔容易掉粉,字迹容易模糊,但是在方便携带上可说是力?压群雄。他瞧出敬恒先生?对石墨笔感兴趣,立刻打?蛇顺棍上,“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明日?给先生?送些来。”
敬恒先生?没有?反对,宋朗旭就全当他接受了,继续倾听他的改进意见,絮絮说了两刻钟,宋朗旭拿着试卷出来了。
这回其他学?生?也走的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他把东西收拾好,跟周大周二一起去饭堂。
蒋学?文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山长什么样?,宋朗旭只能吐槽八个字:“名士风范,名不虚传!”
有?些关窍他迷迷糊糊懂了一半,但是自己总结不出来,在敬恒先生?那里却是四两拨两千,轻巧道出真谛,还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