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算是镶边,事实上要是问罪,作为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平江侯世子应该按‘首恶’处理。
但桓悦不得不包庇他,因为平江侯世子的亲舅舅,正是被桓悦调回朝中的新任天官王宣。
咆哮御前,辱骂皇帝,算是大不敬的罪过。而‘大不敬’在大晋律法中,是十恶之一——就是‘十恶不赦’的那个十恶。
和‘大不敬’并列十恶的其他罪名,包括谋反、谋叛、谋大逆,条条都是九族跟着掉脑袋的重罪。桓悦处置平江侯世子,肯定要牵连到王宣。
王宣是被桓悦突然提进京中接任吏部尚书一职的,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妒忌,想把王宣从尚书位上推下去,桓悦必须要保住他。
为了保护王宣,桓悦必须尽可能淡化平江侯世子的罪责,把怒气全部发泄到其他几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身上。
当然,那几个人犯了大罪,自然也不能去京兆尹,而是得进刑部大牢。桓悦虽然不至于真因此让他们九族掉脑袋,但重责是免不了的,家中父兄也要因为教子不力受牵连。
杜大人没工夫同情他们,火速提走了几个归京兆尹的犯人,擦着汗退下了。
杜大人前脚刚出门,桓悦就新奇地看向余悸未消的赵珂:“你在抖什么,坐,朕难道还能把你处置了?”
赵珂更害怕了。
“你吓他做什么?”明湘从屏风后走来,面容素白清丽,“吓坏了他,你怎么跟你舅舅舅母交代?”
她目光转向赵珂:“你也是,看都看到了,还怕什么?”
赵珂苦着脸:“就是因为看到了才害怕。”
明湘失笑。
赵珂颤巍巍地看看桓悦,又看看明湘:“我现在说我什么都没看到,皇上能看在姑姑的面上饶了我吗?”
“晚了。”桓悦微笑道。
他探手一把捞住明湘的腰,把她抱过来:“看都看到了,就学学守口如瓶吧。”
作者有话说:
桓悦:开心,想分享,但是不行!
赵珂:送上门来。
第95章
赵珂:痛苦!
千秋节后, 朝臣们的三日假期结束了,再度迎来了三日一次的朝会。
有朝臣消息灵通,或是家中有当时在德胜楼饮酒的子弟, 早在昨晚便听说德胜楼被禁卫军与鸾仪卫围住了, 猜出皇帝昨晚出宫游玩。免不了便要例行公事写了折子,准备规劝皇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身为大晋君主, 怎么能冒着莫大的风险驾幸鱼龙混杂的宫外酒楼呢?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列禀奏,刑部尚书章其言一个箭步抢先出列,先陈述了昨晚数位勋贵子弟大不敬皇帝一事,而后恳请皇帝依法处置。
满朝皆惊,那几位勋贵子弟的父兄更是有如晴天霹雳——桓悦说话一向不打折扣,命人把那几个勋贵子弟投入刑部大牢, 那就是当真连带着随从奴仆全部投入牢中, 连个回去报信的都不留。因此他们的父母甚至还不知道儿子犯下了大错, 已经关在牢里了。
大不敬!
那是什么罪名!
一旦坐实了大不敬,不必担忧那个该死的不孝子, 直接洗干净全家老小的脖子等待上路吧!
于是惹祸的纨绔父兄们纷纷骇然失色出列跪地请罪;其余勋贵们连忙出列求情;文臣们虽然惊讶但打压勋贵已经成了本能,于是一个个穷追不舍趁机痛打落水狗;还有个什么话都敢说的邓诲表示这也有皇上轻履险地的缘故,处置纨绔子弟事不宜迟, 但皇上您出宫也是劳民伤财大大不该。
一众勋贵队列里, 平江侯悄悄白了脸色。
这几个不都是他儿子的狐朋狗友吗?他儿子昨晚也没有归家,和这群纨绔鬼混去了,如今却没在刑部列出的名单里听到他儿子的名字。
那他儿子哪里去了?
另一个悄悄变了脸色的是成国公, 德胜楼这处产业, 是他为了结好平江侯送与他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送的是平江侯,其实是为了借此拉进关系,交好平江侯那位春风得意的大舅子天官王宣。
事发地点是德胜楼,会不会把他送产业结交平江侯的事情翻出来?
顶级勋贵拉拢天子近臣,这事能做不能说,要做也得捂得严严实实,要是被翻出来,他就完了。
朝臣们七嘴八舌,顿时把严肃的御门变成了市井中的菜场。
桓悦蹙眉,喻和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噤声!”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朝臣们齐齐低头:“臣失态。”
桓悦冷冷道:“新建侯、普安伯、宁阳伯、威化伯,教子不严,御前无状,其情难谅,其罪难恕!”
四个被儿子牵连的倒霉勋贵立刻扑通扑通齐齐跪下,叩首称罪。
眼看皇帝神色不豫,勋贵之首定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出来求情:“皇上,新建侯世子等人虽然无状,但不知者不罪,谅他们也没有胆子冒犯圣驾,只因有眼无珠、行为跋扈,才不慎冲撞了皇上,皇上圣德昭彰,若能给他们一分宽宥,必能使他们知错则改。”
定国公也没办法,他是勋贵之首,往日里享受各府的支持,如今也得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总不能真叫皇帝以大不敬治罪,直接把四个勋贵全处置了。
还没等桓悦说话,从来不怕得罪人的左都御史邓大人再度登场。他方才对着皇帝,说皇帝自己出宫往鱼龙混杂的地方跑,被冲撞了你也有责任,转过头来对着定国公,顿时张嘴就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勋贵跋扈自立国则久也,唐代太宗曾对尉迟敬德说‘朕观汉史,尝怪高祖时功臣少全者。今视卿所为,乃知韩、彭夷戮,非高祖过。’新建侯世子等人,可有尉迟敬德的功劳吗?尉迟敬德尚且不曾对君主无礼,新建侯世子等人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这话说得可太诛心了,定国公脸色当场就变了。然而邓诲是个孤臣,满朝人给他得罪的差不多了,哪里会害怕定国公的脸色,仍然接着道:“国之大事,惟赏与罚,臣恳请皇上依照律令处置。”
勋贵们脸色难看,文臣们正好趁机狂追猛打,当即就有许多文臣站出来附和,口口声声历数勋贵们的罪名,简直是要将勋贵钉死在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