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放下手,面上竟然挂着一缕笑。
“我的办法……”
“华苒!”她忽然高声叫出这个名字,“你曾经告诉我,让我叫你的名字,叫你华苒。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怪物涌动着,眼珠轻颤,似有疑惑:“大师姐,你在搞什么把戏?”
云乘月没有理它,只死死盯着黑泥之中的一缕银白光芒。那光芒几乎被黑暗淹没了,却依稀还能看见。
她转头又吐了一口鲜血,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却仍然不减声调:“当年……我曾抚着太清剑,指着‘物华苒苒’这四个字,对旁人说——”
“如果太清剑生出剑灵,我便要给她起名‘华苒’,是天地精华、苒苒不休之意。”
“但是,我没有等到你出世,还把你借了出去,把你弄丢在千年之前,甚至还忘了你……这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够珍惜你!”
“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找到你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黑泥之中,银白光芒微弱,回以沉默。
怪物回过味来,失笑:“大师姐,你还想策反辰星?没用的!这一千年里,炼化她的人是我!我们相处的时间,比你漫长得多!”
“你说对不起辰星……是啊,你确实对不起她!你究竟对得起谁?”那声音渐渐充满了怨毒,“当年离开太苍山时,你发过誓,要保护好我们……你究竟,做到了什么?”
云乘月嘴唇颤抖了一下。她昂着头,竭力想要维持平静,却终究忍不住一丝怆然。
“是……我,谁都没有能够守住。”
仅仅是说出这一句话,她的眼睛就泛起了红。她还在笑,笑容却平添几分凄凉。
那声音像有些烦躁,咆哮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大师姐,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还有一个补救方法——变成我的养料,变成我的一部分!”
“为了我的理想——大师姐,请你一死!”
云乘月凝视着它。
黑泥之中,太清剑依旧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那丝凄凉褪去,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坚定。
“好啊。”她说。
一时间,连黑影都愣住了。而太清剑的光芒,也似微微一闪。
云乘月举起剑,横过来,放在自己颈侧。她目光平稳,手没有一丝颤抖。
“如果我死能谢罪,那么,如你所愿。”
不容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剑光已经一闪!
三清剑猛然一抖,发出长长哀鸣。
血光——飞溅开来。
……
明光书院。
“为什么你要把它和大师姐关在一起?!”
“那大师姐怎么办?!”
“小师弟,你是疯了,还是突然被人夺舍了?!我竟不知道,死灵也会被夺舍!”
王夫子急得团团转,揪着自己的胡子,恨不得上去给小师弟两拳。
薛无晦盘腿坐在地上,用天子剑撑着身体。他微垂着头,长发凌乱,因为刚才的激斗,面上也出现衰败之色。拂晓也在他身边,正趴在地上,眼帘半垂着,双眼变得漆黑,其中有五彩光芒不停闪烁。
它正在维持那片空间的运转。那片空间本质上是以“越”字书文为核心,结合云乘月的“斩死还生”,再以天下修士的力量为动力,所形成的独立空间。拂晓必须专心致志,维持“越”字书文的存在。
薛无晦轻轻抚摸着麒麟的头颅,想着这些原理。有些枯燥啊。他想,还是她挽起长剑、凌空写出书文的场面,要有趣得多。
“小师弟!?”王夫子生气了,“说话!”
“我……”
薛无晦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近乎透明的脸,和一双幽黑不见底的眼睛。他竟还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口中道:“我相信她。”
王道恒等了片刻,忽然错愕至极:“就这一句?”
“我相信她。”薛无晦重复,“这是她定下的计策,我相信她。”
她的计策——先下手为强,抢在梅江宴上发动袭击,同时在各地星祠布置好封锁装置,装置作用是:隔绝死气,也隔绝太清剑那种掠夺生命的力量。
由于有新剑“斩死还生”书文的支持,还有《云舟帖》收集的大量情感之力,他们得以完成第一重布置。
而装置一旦启动,又可以通过晶石,将普通修士的力量转化为装置的动力,因而无需云乘月本人耗费太多力量。
王夫子还是一脸怒色:“我一直不赞成梅江宴动手!距离七月半还有半年,何须如此着急……”
“不,王师兄,你误会了。那个人也并没打算等到七月半。它原本就要在梅江宴动手。如果我们不动,就只能等死。”
“……什么?”王夫子一愣,“你们怎么知道?”
“薛暗传的信。他在宫外听见辰星接旨。那个人让辰星在梅江宴上对云乘月出手,而且不能留力,预备的就是一击必杀。”
“那,这……”王夫子改成去揪自己的眉毛,“即便如此,也不该让大师姐一人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