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我们该醒了。”他说。
云乘月望着他,神情慢慢变化。她想笑,最后却叹了口气。
是啊,这个梦……该醒了。
……
是薛无晦先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星空,确认距离天亮日出还有一个时辰。
灯笼还在烧,这是烧不完的。当然了。因为这是书文和阵法结合的产物。如果是千年前的书院……唉,那么穷,哪会烧一夜的灯笼。
他应该是想笑的,但笑不出来。再低头,他看见她还闭着眼。
好近。
他想叫醒他,不知怎的却没出声。灯火落在她脸上,照出她面颊上淡淡红晕,还将她的睫毛照出了淡淡的阴影。不知不觉,他伸出手,想碰一碰那排小扇子似的睫毛。
这时候,她眼皮轻颤,接着睁开了眼。
薛无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醒了。”
“嗯……”
云乘月眼神还有些迷茫,片刻后才聚焦起来。“你也梦见了?”
他点点头,又说:“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你的回忆。”
“是。”
云乘月坐了起来。“太清剑里那团力量,居然激发了我的回忆……还是说,是因为我的书文?”
她并不十分确定,闭目又看了看,发现那团金色的光芒确实少了一些,而她的书文也回到了识海当中,吃饱喝足,安安稳稳地睡着,正消化那些力量。
她沉吟片刻:“我现在的记忆清晰了许多,说不定,等把这团力量消化完,我就能完全找回记忆,也能清楚地记起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薛无晦说,“看来祸福相依,那太清剑居然还做了好事。”
“太清剑,好事……”
云乘月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剑灵?”
“剑灵?”
薛无晦有些疑惑:“我不记得太清剑有剑灵。”
“千年前确实还没有孕育出来,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想,太清剑现在被敌人控制着,怎么还反过来帮了我?也许,其实剑灵已经孕育出了,只是我不知道……”
说着,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荒谬,声音渐渐低下去。如果她都从来没见过剑灵,那剑灵当然也没见过她。即便有,那剑灵又如何会帮她?怕不是早就认贼作父喽。
“不说这些了。”
云乘月去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冰冷,她也没心思加热,只慢慢咽下去。通过吞咽这个动作,人类往往能将一些回忆和情绪也一并吞下。
“多亏这个梦,我想起了一些事。千年前找我借太清剑的人,确实是庄梦柳。”她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按你所说,他也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他坐在皇位上,活了一千年,至今还控制着太清剑。”
“可是我想不明白,如果皇帝是庄梦柳,那太子是谁?”云乘月揉了揉太阳穴,“太子也像知情人。”
“或许,也是故人。”薛无晦接得平稳,没有一丝动摇,“或许,只是无关之人。”
“无论如何,只有庄梦柳才是关键。解决了他,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说得也对……”
云乘月缓缓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
薛无晦望着她的侧脸,忽然道:“你不信他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如果让我说,我不愿意相信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干出来的。可如今,由不得我不信。”
云乘月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太清剑就悬挂在星祠上方,你也已经是个死人……他都能做出这些事,我难道还要嗟叹半天、犹犹豫豫,才去相信么?”
“不必了。我们只谈接下来如何,这样便好。”
薛无晦沉默片刻:“师姐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云乘月“嗯”了一声,又问:“除了庄梦柳之外,其他的师弟师妹还有活着的吗?不算王师弟。”
薛无晦仰起头,想了一想,才说:“跟我们离开太苍山的人里……按照顺序,毛必行最先战死,之后是庄锦年。”
“韩夫子厌恶战争,没有和我们一起,而是重新开了一家书院,帮我们教导士兵。高文蕴很快也厌倦了打打杀杀,去了书院教书。后来……后来神鬼偷袭,书院的人都死了。你还记得吧?”
说到这里,薛无晦停了下来。他看着她,带着种小心翼翼的神色。
“……啊。”
云乘月怔怔地回望,过了会儿才如梦初醒。她没有说自己是否记得,只催促说:“你继续说。”
薛无晦抿抿嘴唇,到底继续说了下去。
“到我们一统天下时,庄梦柳和王师兄都还活着。庄梦柳封了候。再后来,我收到王师兄的死讯,也几乎是同时遇到了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