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点点头:“我虽不了解那什么鲤江水府,却知道神鬼是什么东西。我在古籍上见过,还专门搜集过这方面的资料。”
所谓神鬼,是对千年前一种生物的统称。据说,它们从天外而来、降落在大地上,四处征战、为祸世界,偏偏又格外强大。
最开始,人类很弱小,无力反抗。他们畏惧那些生物,也崇拜它们;他们反抗它们,却也祭祀它们。他们同时赋予了它们“神”和“鬼”的称号,因此它们被称为“神鬼”。
神鬼曾经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可弱小的人类是善于学习的种族。
人类有了图画,图画又变成了文字。有了文字,就有了信息的记录和传递。祖先们从神鬼身上学到了法术,学到了领悟大道的方法……于是修士出现了。
修士的出现,不能改变人类生来的弱小,却将人类的上限拔高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他们凝聚在一起,获得了抵抗神鬼的力量。
应该是经过了战争。之所以是“应该”,是因为记录全都湮灭在历史中,连历史本身也散碎得难以看清全貌。可推测下来,应该是经过了一场浩大的战争,否则神鬼为何消失?
总之,神鬼退出了这个世界,退出了人类的记忆。人类做主的历史拉开帷幕。
奇怪的是,后来的朝代虽然有些记录,可资料都散碎,也不清楚它们具体是怎么更迭的。战争?灾祸?一无所知。明明不少世家绵延几百年,家中藏书万卷,史书理应占据不少的地方,可怪就怪在——起码诸葛聪知道自家没有多少史书。他这些知识都是辛辛苦苦搜集野史、传说、地方记录,自己拼凑出的猜想。
“……原来如此,我们大概了解了,多谢诸葛师弟答疑解惑。”眼见诸葛聪有念叨得越来越远的趋势,云乘月赶紧止住他的话头。
诸葛聪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惭愧,我自幼喜欢这些,一说起来就容易没个边际……我只是想说,如果海底真有神鬼,那只可能是千年前留下来的。”
“这么说,罗城大阵应该是在镇压神鬼?”陆莹问。
“很有可能。也就是说,当年有一位姓薛的大贵族、大修士,言出法随,将一只……或者很多只神鬼,镇压在此处。也只有神鬼那恐怖的力量,才配得上这种规模的镇压。”
诸葛聪的语气竟然有点兴奋。大约任何热爱挖掘历史的人,发现自己有机会亲眼目睹历史上的传说事物,无论那是好是坏,他都会感到兴奋。
陆莹与云乘月对视一眼,却都心中冰凉。
她们在乐陶的幻境中亲身经历过神鬼的强大。所以她们也都知道,神鬼虽然强横,但也是集体作战,和人类的军队差不多。
因此,普通的神鬼不至于强大到需要一整座城市来镇压。
云乘月更是知道,那个“姓薛的大贵族”多半就是薛无晦。能够让他亲自出手,布下庞大阵法镇压在此的神鬼……
她简直要胃疼了。
假如有可能,她真想立即联络上薛无晦,告诉他“快来,你当年镇压的东西要活了,不过常言道有一就有二,就麻烦你再镇压它一次”——假如有可能。
“云师姐,我们怎么办?”
“云乘月,怎么办?”
另两人一致将目光对准了她。他们虽然知道云乘月现在修为被封,却还是下意识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在这样一筹莫展之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问她。
云乘月紧抿着嘴。
她先是看向小气泡,也就是傅眉的一缕神识。后者正坐在小麒麟脑袋上,几乎完全成了透明,也蔫巴巴的不怎么说话。
“傅眉,你现在如何?”
——“一看就知道,不如何。我这缕神识只剩最后一分力量,不能轻易动用。等会儿如果姓张的动手,我尚能试着保你们一命,再多没有。”
傅眉声音响起。她语气淡淡,仿佛在谈论今晚吃什么。这当然有些冷酷,不过在风雨飘摇的此刻,她这稳定的冷酷反而像锚,能安定人心。
云乘月就愈发安定下来。知道不能依靠他人,她反而更加沉着。
“王夫子还需要多久?”
——“我帮你问问。嗯……他说快了,不到一个时辰。奇怪了,王夫子,怎么我问您就不回答,云乘月问,您就回答?这岂非偏心……”
她声音渐远,看来是专心和那头说话去了。
一个时辰……
除非那张星官突发奇想,要直愣愣伫那儿什么都不做,否则一个时辰后,书院只能来给他们收尸。指不定尸体都收不了。
云乘月沉着脸。不知不觉,她的手指已经深深嵌入掌心。
修为,她需要修为——现在只有她什么伤都没受,她理应是最重要的战斗力,她应该保护陆莹和诸葛聪!
她视察体内,竭力想搜寻出突破的迹象。丹田?丹田干涸。灵力?少得可怜。识海?隐约能感觉到书文的存在,可只有一个“怒”字能清楚看见,其他书文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少。
早知道,当时察觉能恢复修为的时候,就不搞什么“再等一等、再试一试”了……
早知道,舒锦潜心感悟、观想书文时,她也应该试试闭关。她能教出舒锦,怎么就不能突破自己?
四周海风渐渐猛烈,还有无数看不见的空间乱流。它们气势汹汹,撞击着飞舟,撞得他们摇摇晃晃,撞得掌舵的小麒麟紧张万分,连尾巴尖都在发抖。
——砰!
云乘月用力捶了一下地板。这恐怕是她最需要修为的时候,所以她的修为为什么还没恢复?如果她的瓶颈是“不明烟火气”、“不懂人生的切肤之痛”,那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已经悔过了,她真的需要修为来对抗敌人,来保护她的朋友!
所以——
“为什么我还是第一境的修为?”
望着前方那越来越浓的暗影,望着那显然将要成型的什么东西,云乘月心中的不甘越来越浓烈。她感觉到了瓶颈的松动,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突破”的那个点!
可还是差一点……怎么还是差一点?差的到底是什么?
“云乘月……喂,云乘月!”
陆莹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快把自己掐出血了!”
血?云乘月有些茫然地看她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掌已经破了皮,隐见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