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岁尚轻,容貌俊秀却显得过分阴戾,眉毛仿佛永远微微拧着,过多的眼白堆在他眼眶里,令那对眼珠里的光显得更加凶恶。
是庄夜,那个在山门前与云乘月交过手的飞鱼卫。
他也瞧见了云乘月,睨了一眼,神色不动,拎着小姑娘的手也平稳依旧。
“还有另一个小贼。”
他略仰起头,对那马背上的人说:“敢问官爷,如何处置?”
那马背上的大汉豪爽一笑,抬起血滴冻住的长刀,毫不在意地上那新死的少年。
他一身绛红短袍,上头别无纹样,只胸前一个大大的白字——官!
“小贼,一并斩了便是!”大汉朗笑道,“你做得很好,算你一功,其后当赏!”
听了这话,庄夜微微笑了。
“好。”他说。
一声落地,飞鱼卫长刀出鞘,眼看就要刺入小姑娘单薄的身躯。
——铛!
一柄长剑刺来,携着柔韧之力,如春风拂柳一般,阻去了庄夜的长刀。
“嗯?”
庄夜眉眼略抬。
“何人?”
马背上的大汉也变了脸色。
云乘月手持长剑,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还想趁机抢过那小姑娘,可惜,她目前修为不如庄夜,在幻境中也不例外。所以,她抢不过,只能暂时阻止庄夜。
“你是何人?!”
那大汉再次喝道。他的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怒气,不安地挪动四蹄;铁蹄踏碎浸血的雪泥,也踏上少年死去的躯体,将他的四肢踏碎。
云乘月只看了一眼,就略移开了目光。
她沉着脸,却还保持镇静。虽不完全明白这幻境是怎么回事,但当前事态发展,她选择按自己的心意来行动。
“官爷,我是被抢了锦囊的苦主。”她说,声音里没有了惯常的悠然,“我只想拿回锦囊,不想要这孩子性命。”
“这锦囊没那么值钱,他们罪不至死。已经死了一个主犯,另一个……”
她又看了一眼地面的少年,再看庄夜手中僵硬不敢动的姑娘,说:“官爷,放了她吧。”
庄夜看着她,不出声,却嘴角一扯,显得嘲讽至极。
“苦主?”
马背上的大汉哼了一声,强硬道:“国有国法,你是苦主又如何?谁给你的胆气,敢质疑官府的决定?”
说着,他又长刀一挑,用刀尖挑起了血泊中的锦囊。
大汉将锦囊往前一送,大声喝问:“这锦囊是你的?”
云乘月暗暗深呼吸一次,才道:“是。”
大汉上下打量她几眼,忽然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这是一种见到肥羊的笑。
“咳……”他清清嗓子,“你这苦主,俺问你,你这锦囊价值多少?”
云乘月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价值……是说有多少钱?”
大汉道:“不错。”
看她还是不解,这官爷说得更明白了些:“你这锦囊,是值全部的钱,还是值个一半,或者值得更少?”
云乘月听得更迷茫了。
一旁庄夜看不下去了,喉咙里压下一声“哈”,才开口说:“云道友,官爷是问你,打算给多少孝敬。给一半,你丢的部分就只值一半。”
……搞了半天,居然是公然索贿?
云乘月这才明白过来。她还真没见过这阵仗。
大梁无论如何,还算称得上一句法制修明,就算有受贿行贿这种事,也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进行。正大光明做出来,谁都没这个胆子。
她沉默片刻,问:“若我什么都没丢,官爷能不能放了这孩子?”
岂料,大汉却不屑道:“什么?小贼犯了国法,还敢妄想逃命?”
“你这苦主,若再敢阻挠官兵捉贼,就将你视作同犯,一并清理!”
这世上哪有这般不讲理的国法?
云乘月面色一沉,心中已有打算。
她一言不发,手里长剑再挑,就想全力击退庄夜,抢了那小姑娘一起逃走。
可是,她有打算,庄夜却是办案无数、深识人心的飞鱼卫。云乘月眼神一凝,他便猜出了她的心意,当即冷笑一声,手中长刀已是毫不犹豫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