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声音很轻快:“没事儿,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行。”
他在电话那头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辞要如何开口才不会让安良多心:“是不是在你父母那里受委屈了?对不起啊…”
安良听到他的这一句问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秦淮心里,受委屈的那个人是安良。而安良所谓的受委屈,不过是被父母训斥了几句,不过是几句争执,不过是心里一点别扭的过不去的坎。这些到了秦淮的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委屈。
可是他自己呢?他自己在安良父母那里受过的苦楚,又怎么是用一句简单的“受委屈了”就能概括的呢?
安良低下头揪着大衣的袖口,声音里都是恹恹的自弃:“别说了,你该和我说对不起的事情已经道过歉了,别的不是你的错…”
小区里的迎春花抖抖索索地开得有气无力,倒是被风卷下了一片叶子落在安良的肩头。安良伸手将那片叶子在指间拧来拧去,突然开口道:“你晚上有空吗?”
不知道是不是电话那头的秦淮急着起身,安良听见背景里周之俊的声音让秦淮慢点:“小淮你别把机子带倒了!”。
可是听上去秦淮压根没理自己的师父,声音里都是兴高采烈的难以置信:“有!”
安良抿嘴笑了笑,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样子的秦淮了:像是摆脱了过往后废墟中开出来的第一朵生机勃勃的小花。
安良做过很多年的创伤后压力综合症的临床治疗,他知道有些病人无论经过怎样漫长的治疗,也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过往。他曾经以为秦淮也会永远囿于那一方困苦与绝望,成为永世不得见天日的一条沉默的暗河。
但是现在看来,秦淮好像并不是那样的人。
秦淮像是游牧时一个缺医少药的牧民,亲手挖开了沉疴日久的痈疮后,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走向了天高海阔的远方。他沿途愈合伤口,治愈心灵,然后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到了清澈的水源旁,伸出双臂要拥抱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淮是拥有坚韧而不屈的灵魂的战士。
安良没说话,他平稳的呼吸透过微弱的电流传到了秦淮的耳朵里,让那人揣摩出了一些不那么让自己心安的预测。秦淮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有空,你想不想见我?”
安良将手中溢出绿色汁液的叶子丢到了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衣的衣摆:“想。”
秦淮在电话那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安良能听到他在纹身店里走动的声音:“那你是想出去吃饭还是…?”
安良看见自己叫的车来了,冲着司机师傅招了招手,像是下命令似的语气:“我想你给我做饭吃。”
分明是命令的,不那么客气的语气,落在了秦淮的耳朵里却格外让人心动。他的脸上是一点纵容的笑意,声音比笑意更温柔:“好。那我去买点菜,然后我来找你?你现在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