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低,倒是秦淮一直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一点闪烁的隐秘的光。
周之俊心里七上八下地沸腾了半日,最后伸手又在秦淮的头上胡乱捞了一把:“不许想这些东西,好好休息。”
接着这人欲盖弥彰地拿起秦淮身旁桌子上的手机就要出去:“我去给你问问核磁的事儿…你宋哥说他一会儿就过来,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秦淮忍了忍,还是没有提醒周之俊,他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什么样的人在感情面前都有一败涂地的几率,也有白头到老的运气。什么都有道理可讲,唯独感情是不受任何道理和规律支配的。
秦淮看着周之俊的背影,低下头去笑了笑。
他刚才是真的想喊住周之俊,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因为他有点想听安良的声音了。
秦淮不知道人在昏迷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听见旁人的声音,可是他相信,按照安良的性格,应该是和自己说了许多话的。
安良下班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半了,他今天算的是病假日,按理来说只需要上半天班就行。他还坐在那里整理给药记录,就听见对面的小黄问他:“安医生,下班了回不回去?我今天开车来了,要不要送你回家?这么冷的天骑你那个摩托车怕是要遭。”
安良的摩托车在他们科室就是一道风景线:无数个雨雪交加的日子里,这人都抖着一身水一身雪地跑进科室里。不少护士都劝他换个四轮的车,都被安良拒绝了。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安良还记得自己当时那个年少轻狂欠收拾的语气:“我还年轻呢,我才不买代步车。”
但是安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杜卡迪停在地库里落灰已经很久了。
况且他也没打算直接回家,他得去住院部陪护秦淮。一氧化碳中毒后的一个礼拜理论上算起来都是危险期,他好歹也是个医生,在旁边陪着会放心一些,总不能让周之俊和宋平倒三班。
于是安良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收拾一会。”
黄伟因临走的时候看安良跟看神经病似的,或者说比看真正的神经病还要惊悚:这人自打上班就没加过班,选了不用动手术的精神科就是为了逃避加班和培训。每天到点下班的速度快得能进国家田径队为国争光,这辈子唯一勤快的时候就是去年疫情刚爆发的时候主动来值了一个月的班。除此之外除非科室有人点了烧烤外卖,否则到点儿安良就是个撒手没。
这样的一个人,告诉自己,还要再加一会儿班。黄伟因本来只觉得安良也许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了,现下脑子里倒是又平添了一百八十种可怕的想法。
安良倒没有别的意思,他看黄伟因走了之后才跟偷情似的把白大褂一脱,换了一件大衣戴着个黑口罩就往住院部那边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起来的时候有多快。
他倒秦淮病房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周之俊和宋平正在里面跟秦淮说话。安良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于是抬手敲了敲房门:“我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