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接受失去秦淮,他无法接受。
秦淮听见安良的声音回过头来,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安医生,你别害怕,我不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朝着安良走了一步:“坏人遗千年,是不是?你拼了命地把我救回来,我再一心想着寻死的话,你的那些伤不就都白受了吗?”
安良心中漫上来一阵难言的酸楚,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间怎么会这么苦啊?苦到让人难以忍受,苦到让旁观者不忍卒听。
秦淮慢慢地走到安良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他的右手,手指抚摸过安良被缝合上的伤口,动作比语气更加轻柔得不可思议:“疼不疼?对不起。”
安良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一边的小茶几上,哽咽道:“不疼,你别吓我了…秦淮,我真的受不了再来一次了。你就算是糟蹋我,也得有个限度,好不好?”
一个人糟践另一个人的时候,也总该有个限度。真心被践踏,爱意被拒绝,这些都不算最要紧的。甚至自尊被侵犯,都还有情可原谅。可是那样将他的一颗心高高吊在悬崖边的瞬间,安良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的。
秦淮的眼中仿佛有一点泪意,他看着安良:“对不起,安医生。”
“别说对不起了。”安良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被他放在旁边的杯子:“两层楼的护士站都没有凉水了,但是再放一下这水也就冷了,你到时候再喝吧。”
他握住秦淮的手腕,带着他走到病床边:“上午的输液完了?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怎么能下床呢,你现在得一直躺着休息…下午要再去做一个核磁共振,然后血氧这边的浓度要一直看着…你现在的身体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否则要是假愈期的话就真的完了…”
安良啰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转头看着秦淮:“所以你去窗边干什么?是觉得闷还是觉得身上哪里…”
“都不是,安医生。”秦淮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安良:“我就想记住,我爸死的这一刻,是什么样的天气。”
安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你说什么?”
秦淮看着他,目光中有无言的悲伤:“安医生,今天是我爸死刑执行的日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昨天晚上自杀吗?我就想比他早一天去死,比他早一天到随便什么天堂地狱去看一看。我爸照顾了我一辈子,我比他早走一天,也许黄泉路上我就能照顾我爸一程了。可是,”他看着安良:“我还是不孝顺,到死了都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上路。”
安良一说话眼睛却跟着变得通红:“你是怎么知道…他几点钟执行的?”
秦淮的目光落在窗外,看上去平静而又温柔:“负责看管我爸的那个警官人很好,他私下里告诉过我…是复核程序走下来的话,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执行,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算下来,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