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的神情看上去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既有对下雪天的高兴,也有对自己没带伞的恼火。两种表情交织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格外得真实而生动。
他是一个鲜活的,活灵活现的,因为凡人最寻常的喜怒哀乐而被冠以神冕的美人。
安良在医院的人缘应该很好,站在那里几十秒的工夫,就有两三个带了伞的护士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同行。秦淮看着这人一一笑着拒绝了,自己却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黑色公文包举过了头顶,不由得颇有些无语:这个能人显然不忍心对芳龄小姑娘们厚此薄彼,伤了其中哪一个的心。眼看着这架势是打算“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地靠自己在漫天纷纷扬扬的雪中闯出一条路来了。
安良提腹吸气,正准备开始冲刺,结果刚迈出去一只脚就听见了秦淮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整个人的重心都有点儿不稳,差点没在湿滑的门诊楼地面上就地来了一个劈叉。
他老人家整理好仪态,才又惊又喜地看向秦淮的方向:“你怎么来了?!”
秦淮穿着黑色的风衣,拿着伞噙着笑看着他,走到安良身边才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我记得你早上出门没带伞呢。”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实在是惹眼,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患者都朝这个方向多瞟了几眼。安良后知后觉的老脸一红,将心头激荡而起的温情爱意都暂时压制了下去:“回车里说。”
“好。”秦淮从善如流,将伞举过安良的头顶:“地上挺滑的,你走慢一点。”
安良知道这人方才必定看见了自己呼之欲出的那一个劈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话没说出口之前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知道了。”
他们一同并肩走进了这雪夜。秦淮将一大半的伞都倾斜到了安良的头上,自己露了半边身子在风雪中。雪花在他的肩头上落下又消失,转瞬即逝。他的眉眼间沾了雪,又被温热的呼吸融化。
“看着就像白头发似的,”安良心里想:“不知道秦淮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此刻这个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生怕滑倒的样子,与秦淮并肩而行的时候倒当真像是一对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一起散步。
“若能共淋雪,就算同白头。”安良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句话。但是旋即他便将这点听上去不那么吉利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驱散了出去:“呸呸呸,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身边的秦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却偏过头冲着安良笑了笑。他眉目清俊,眼角柔情万种地荡开了一道风波。身后风雪如晦,天地之间是一种脏乱的灰白,独留他一个人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就像是风雨来临之前无处藏匿的那道光明。然而,世人不会知道,风雨也是他带来的。
坐到车上后,安良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秦淮将安全带系好,看着他的动作:“还是沾到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