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拿着针头的手突然轻轻一抖,他想起了第一次让周之俊给他的脊背上落下那只鲸时,周之俊和他说过很类似的话:“怕疼的话,就不能来纹身。”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秦淮不记得了。事实上关于那个秋天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大概是人类大脑的自我保护本能:将极致痛苦的记忆封存起来,不让宿主一遍遍地重温那样的痛苦。
那个夏日窥见的天光一角,竟成了他一生的遗憾和最后的失败挣扎。老天爷一次又一次无比清楚地告诉他:你的这一生,逃不开他人对你的所作所为。
你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秦淮闭了闭眼,踩了一脚纹身机后俯身开始在客人的上臂上勾线。他的手背飞快地擦过了自己的眼角,将那点快要落下的泪痕全数拭去了。
他的眼泪在黑色的橡胶手套上停留了一瞬间,便滚落了下去。
身后的周之俊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抚摸了一下:“好好做,我就在边上看着你。”
安良进店的时候,秦淮的客人正好纹到了快要结束的地方。来纹身的男生一般都不太怕别人看热闹,大大方方地将未完成的纹身展示给安良看:“好看吗?”
安良探头看了看,这个人纹的是一只线条勾勒出来的丹顶鹤,从上臂一直蜿蜒到手肘,看上去非常灵动。于是安良点了点头,真心实意道:“好看,真好看,跟活的一模一样。”
秦淮拿着针头,笑声从口罩后面流淌出来:“你这话夸得还挺惊悚。”
安良很亲昵地在他的手臂上摸了一下:“夸你画得好呢!咖啡我给你先放在边上,你想喝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喂到嘴边来,省得你摘手套。”
一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玩手机,录朋友惨叫小视频的秦淮高中同学闻言抬起头来:“你也是秦淮的朋友?”
安良挺习惯这样的自来熟的,遇到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是自来熟,杯子一碰就能称兄道弟。于是他笑了笑:“是啊。”
“我是他高中同学,算起来跟他认识五六年了呢!”他同学很得意:“只不过我们高中毕业之后的聚会这人就一次没来参加过,你说过不过分!”
安良闻言有些好奇,秦淮之前的人生在他看来就是一场空白,因此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那他之前读书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当着事主本人的面讨论他的黑历史”这件事在秦淮的高中同学看来一点心理压力没有,他兴致勃勃的:“那会好看啊!别个说到江北一中的秦淮都是说好看的。后面考学校的时候他考的也好,理科那边的前几呢,结果最后去了警校…我刚才还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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