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每天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去探视一次,逗留不超过三十分钟。周童不好意思占用机会,只能等奚杨的爸爸或妈妈出来后问问他们奚杨的情况,其他时间就偷偷地在门口徘徊,害得他的管床小护士挨了好几回批评,姚宏伟一来就哭哭啼啼地向他告状。
姚宏伟管不了就去骂涂科,认定这都是他给周童出的馊主意。涂科冤枉死了,心说这又不是武警医院,不然他肯定会想办法把周童也弄进ICU里住个几天,毕竟从高空坠海不是开玩笑的,没摔散架算他命大。
所有人都佩服周童,夸他不愧是海边长大识水性的孩子,只有闻阅心里清楚,他其实连船都不敢坐,从来不喜欢靠近大海。
闻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送到医院给周童补充营养,奚杨的父母也渐渐习惯看完儿子再去看看周童,不知道聊什么就听他说说儿子在部队训练和生活的日常。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熬了过去,三个星期后,奚杨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特护病房,又过了一个星期,周童拆了石膏,洗了脸,换上干净的衣服,推开那扇阻碍他们已久的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奚杨的床边。
过去三年,时间也没能改变奚杨的容貌,而现在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他就瘦了好多,凹进去的双颊和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尽管已经度过了水肿期和感染期,也拆掉了插管,但吸入性中毒对他的肺部和大脑造成的损伤还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去恢复。护士也拿不准他清醒的时间,只告诉周童可以试着多跟他说说话,但不能让他太累,也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奚妈妈把奚杨的手机交给了周童,起身让出凳子,说要回去拿几件干净的衣服,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奚杨的胸膛随着呼吸机工作的频率一起一伏,睡着的样子跟记忆中每一个清晨醒来后看到过的一样,安静而美好。奚妈妈每天都会用热毛巾帮他擦洗,让他即便卧床也保持干净整洁,周童在床边坐着,看了好久才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摆在身侧的手背。
“教导员......你还疼吗......”直到这一刻,周童才察觉自己的心还在奚杨那里,见不到的每一天,他都跟已经死了没有两样。
“我好想你......好想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大概连醒着的人都听不清楚。“快点好起来吧,看看我,帮我刮刮胡子,再没人管,我就要变成流浪狗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住院?我也不喜欢,我们快点回家吧,我想回家......”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奚杨也没醒。中途护士进来换输液的药水,周童便让到一边,打开了奚杨的手机。
备忘录里一共只有两个分类文件夹,一个记录的都是工作相关的内容,另一个名称就叫“童童”,里面除了周童的留言,他在武警学院三年的点点滴滴之外,还有一个新的文档,建立时间显示为四月十六日的凌晨,那天周童在参加集训,没有机会准时对奚杨说一句生日快乐。
护士换好药走了,周童重新回到床边坐下,把那篇文档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