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中,却有一小棵不起眼的植物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异样地出现在荒凉地里,冒着寒风生出了两片生机勃勃的,翠绿欲滴的嫩芽。
冬风萧瑟百花亡,他还以为一切都已经凋零结束了。
出了汗受了风,洗过热水澡后太阳穴依然有些突突地跳痛,奚杨回到宿舍,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款式普通的白衬衣套在身上,走到镜前仔细整理,抬起手臂,缓缓扣上了袖口最后一粒扣子。
一路走回来寒气入骨,原本柔和的眉梢跟眼角也沾染了几分冷冽。看着镜子里自己如衣服一样惨白寡淡的脸色,奚杨忽然记起那次在餐厅,周童把玫瑰插在他胸口,用一堆夸张直白的词汇来形容他时的样子,想起他眼中的温度,停顿的拇指和食指上触觉神经才仿佛苏醒过来一般,轻轻摩挲起了手腕处那枚泛着浅浅光泽的贝母纽扣。
玫瑰早已干枯,连同盒子一起被收进了装杂物的柜子里,暗暗的幽香却还保存在奚杨的记忆深处,像周童说的那样浓烈、妖娆、浪漫,迟迟不肯消散。
想遗忘谈何容易。
差五分钟七点,奚杨离开营区穿过马路,走向一辆挂着军牌停在路边的黑色沃尔沃,拉开后车门俯身钻了进去。
车里除了司机,副驾驶还坐着一个身穿武警制服,警卫员模样的年轻士兵。
七点一过,街道两旁路灯纷纷亮起,天色也在这个时候彻底暗了下来。上车后车门立刻被手动落锁,奚杨坐在司机后方,借着微弱的灯光从侧面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发现他耳朵上戴着一只蓝牙耳机,电源指示灯频繁闪烁,正在默默接收着某处传达的指令。
奚杨不认识也没见过他,然而敬过礼,一句简单的“奚队您好”之后,他甚至没有问任何问题就确认了奚杨的身份,用眼神向司机示意可以开车了。
离开港口区,沃尔沃拐上快速干道径直向东驶去,很快便载着奚杨来到了一间位置隐蔽的私人会所,开进了停车场里。
车刚停好奚杨的电话响了,他掏出一看是家里打来的,还在犹豫是否要接,就听前排的警卫员仿佛早有准备一般,转过头恭恭敬敬地说:“奚队随意,我们不赶时间,可以等。”
他这么说,却一点都没有要熄火下车给奚杨私人空间的意思,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目视前方屏息凝神,训练有素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隐形的人,静静等待。
奚杨明白了,这通电话他必须接听。
平时跟家里打电话,爸爸通常都只在一旁听着,临挂断前才会通过妻子向奚杨转达几句叮嘱。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对儿子放弃进入文工团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即使儿子表现得如此出色,令人骄傲,这份职业的危险性依旧无法让他接受认可,心满意足地做个人人羡慕的老父亲,踏踏实实地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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