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没有错,错的一直是他自己。
若是一早知道,打死周童也不会旧事重提去伤奚杨的心,让横在彼此之间的隔阂从一条清澈的小溪,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幔,一缕被他用饱满热情渐渐驱散的晨雾,变成崇山峻岭,变成汪洋大海,变成牢不可攻的森严壁垒,化不开的浓浓迷雾与愁云,自此望眼欲穿,遥不可及。
然而此刻他却有些停不下来,倾诉的欲望格外强烈。
“其实我也不知道找到她能做什么。我哥走得突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想我大概......是想替我哥告诉她,他没有忘记约定,也做了西装,是真的非常喜欢她、在乎她......”
西装?
“天天穿这身迷彩服,无聊死了!你这么高,身材这么好,穿西装一定超帅!咱们早点退伍好不好?去国外结婚,好想看你穿西装的样子啊。”
奚杨还记得,那时,不管是“西装”还是“结婚”,都让周熠时时蹙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是我......
他说的不是别人,不是什么圆脸大眼睛的俏皮小女生,是我。
一个他绝无可能猜到的人。
“有什么意义呢?”奚杨不敢再听下去,只好开口打断。“葬礼他去了吗?这五年里他有主动联系过你吗?如果有心,不可能联系不上,联系不上只能说明一点。”
“他无所谓,早就忘了。”奚杨端起碗筷,背过身去走向水槽。“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周童有点不敢相信,一贯温柔亲和、善解人意的教导员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身后顿时沉默,原本温情满满的厨房里现只剩下突兀的水声,大开的水流狠狠冲击在金属水槽底部,水花溅湿了失神的眉眼和哀伤的唇角。
好想借这哗哗的水声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为已逝的爱和深深的悔,也为那颗善良炽热的心,和它错付的意。
快走吧,快点离开,奚杨想。他憋住了呼之欲出的眼泪,微微俯身去捡放在水槽里的碗筷,忽然被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的周童从身后圈住,捉住了手腕。
“别碰水,我来。”
周童说完又朝奚杨靠近了些,整片胸膛贴在他的后背,用结实的双臂紧紧环绕着他,越过他一侧的肩膀去看他的手,吐息在他耳边。
“我觉得她没忘。”他将那双不够细腻却修长的十指轻轻拢在自己掌心,视若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她只是害怕而已,女孩儿胆子都小,不怪她。我哥那人脾气古怪,性格又冷淡,牵手拥抱都不肯,也不肯公开,肯定没少让她受委屈。”
“不是瞎猜的,我有证据。”周童说。“她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天真、浪漫、热情,敢爱敢恨,值得最好的宠爱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