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卉护士误以为教导员是在询问周童的情况,便一边剪着纱布一边仔细回想:“三十九度,精神还行,自己觉得没什么事,说是被班长勒令来拿药的。”
然而并不知情的奚杨闻言便立刻抬起了头,手掌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眉目间露出疑惑。
“三十九度?发烧了?”
“是啊!”年芳二十的小卉护士跟着摇头皱眉,拿出一副老中医的架势埋怨道:“肯定是贪凉对着空调吹了,这些年轻人呐!”
晚饭过后要做擒敌拳体能训练,离开医务处,奚杨遇到了正往训练室去的干预小组队员。那孩子不出意料地没在队伍里,他喊住叶征,先是与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才“不经意”地问起了周童。
叶征一本正经地向教导员汇报,说他已经采取强制措施让周童乖乖吃了药,用被子把人裹成了春卷儿,扔在宿舍睡觉发汗,晚饭也已经让堵威打好送回去了。
话说到一半被正在上楼的涂科打断,他才刚回来,已经换好了作训服,准备跟着去监督训练。两人在楼道里快速交流了一番,得知调令已经下达,涂科沉思片刻,淡淡回答:“知道了,我来处理吧。”
“老向也该休息了。”奚杨见他一脸阴沉,于是劝道:“退是早晚的事,别太强硬,弄得他也下不来台。”
涂科没应也没反驳,确认过新副队上任的日期,又问了问奚杨的伤便急着走了。奚杨回到宿舍,在二楼的拐角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又上了一层,来到干预小组的宿舍门口,一边替自己开脱,想着自己只是尽教导员之责关心战士的身体情况,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房间里空无一人,还没凉透的饭菜和筷子好端端地摆在桌子上,动也没动过,靠窗的上铺只剩一条形状完好的春卷儿皮,里面的馅儿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又不是出警,怎么看起来离开得这样匆忙,搁在以往,首先要做的便是给这内务不合格的战士记上一过,罚他压二十遍豆腐块儿再说。但此刻除了担忧和不忍,奚杨想不到别的,怔愣着站在床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那团薄薄的被子,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温度,一如在触碰那具散发着热量的身体,又记起那孩子睡觉不穿上衣,肌肤便总是与这柔软的布料亲密接触,顿觉手中满是他的汗水与气味,于是抑制不住地攥紧又松开,留恋又羞愤难当,脸也在跟着发烫。
最终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想再回办公室里找点事做,写报告总结,做训练计划,哪怕手抄一遍消防训练概论,什么都好,只求找回先前下定的决心,躲回不怎么坚固的壁垒里去。
然而当他走上狭长的走廊,借着头顶一排灯管发出的惨白亮光,一眼认出守在办公室门口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时,所有复杂的情感犹如大火在顷刻间逆向吞噬,不灭反盛,死守的最后一道防火线就这样被攻破,被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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